城頭雪花漫舞。
鹿懷安從沒覺得鎮魂關如此寒冷,北風穿透甲胄,穿過錦袍,侵入肌膚,四肢百骸遍布涼意,這些隻是感受,忍忍能過去,當看到遮天蔽日的驃月營帳,最冷的,莫過於心。
鹿懷安想要說話,才察覺到口舌凍到麻木,指著驃月大營左字大旗,艱難說道:“左,左日賢王,何許人也?”
偏將裘青麵露難色說道:“驃月有三大王,是軍中三大統帥,左日賢王是新晉大王,在東北線和大周交戰中,斬殺掉了周國貪狼軍主帥,僅領五千兵馬,險些殺入皇都,之後又從容離去,左日賢王一戰封神,被譽為驃月百年難得一見的名帥,他的出現,對蠻子而言,是大幸,對咱們而言,是大災。”
聽完裘青的介紹,鹿懷安隻覺得涼意深入骨髓,天殺的驃月,不是以野蠻愚鈍著稱嗎?怎麼會出現一員兵仙級彆的帥才?還率領大軍把自己給困住,簡直是洪福齊天。
鹿懷安小心問道:“你覺得這左日賢王,何時會攻城?”
裘青為難道:“蠻子善於在馬背廝殺,不善於攻城,通常是先用箭矢射殺對方士卒,用命去填滿護城河,再由凶蠻士卒用雲梯登上城頭或者乾脆撞碎城門,一仗下來,死傷無數。這左日賢王顯然不是蠻力破城之輩,依末將來看……玄月軍沒有立刻攻城,而是安營紮寨,應該是在等攻城器械,衝車,搭車,飛梯,投石車,這些器物皆可破城。”
鹿懷安恍惚間看到數萬蠻子衝殺景象,頓時心煩意亂,再問道:“那咱們呢?守城時該如何應對?”
裘青如數家珍說道:“弓弩箭矢,羊油,柳灰,碎磚石,石灰,金汁,這些都可禦敵,最重要的,還是咱們固若金湯的城牆和兩萬悍卒,蠻子若想破城,並非一朝一夕之間,起碼要圍困幾個月,留下幾萬具屍身。”
鹿懷安鬆了一口氣,喃喃道:“這是我今晚聽到最舒服的一番話。”
將校們依次走下城頭,各懷心疾。
營房裡,老孟在修剪胡須,牛井捧著殘羹乾飯,小傘用磨刀石打磨短刃,玉竹在翻看伍長珍藏的風流繪本,李桃歌在給爐火添柴,明知大難臨頭的眾人一言不發。
將軍們在校場點兵,誰都沒去,大家夥兒心知肚明,所謂點兵,無非是將軍說些慷慨激昂的場麵話,要士卒們守城時多出幾分力,事關生死存亡,都是在為自己賣命,誰會藏著掖著?
“天殺的蠻子,早不來,晚不來,偏偏等本仙爺在城裡時來!怪不得常言道人帥遭天妒,賊老天,這是要滅本仙爺啊!”
仙林道人冷不丁來一嗓子,接著嚎啕大哭,見到沒人搭理,索性擦去淚水,從嘎吱窩裡掏出一根牛尾巴,在泛起油光的道袍簡單擦拭,塞入口中狂啃。
牛井好奇道:“大仙啊,你不是會仙家法術嗎?變一朵雲出來,馱著大夥出城不就行了?”
仙林道人用綠豆大的小眼瞪著他,惡狠狠說道:“本仙爺乾脆變出十萬天兵,把蠻子滅了豈不是更威風?”
牛井茫然道:“挺好啊,就是不知道天兵吃的多不多,那麼大的氣力,胃口肯定大,城裡的口糧怕是不夠。”
仙林道人咬牙道:“老子是狐仙,不是他媽的大羅金仙,蠢貨一頭,懂?”
牛井當然聽懂了,歪著大腦袋說道:“你咋罵人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