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再也笑不出來。
開東門,放信使,意味著伍長老孟出城,麵臨九死一生的局麵。
“好哇!鹿將軍那榆木腦袋總算開竅了!要我說,大年初一城頭打得正熱鬨那會,就該從東門派出一隊騎兵,四麵八方散開,任蠻子騎術再精湛,也沒辦法將人全部追回,這都耽擱了兩天,不知要送出多少條人命。”老孟拍著大腿興奮喊道。
“孟叔,我陪你一同殺出去。”李桃歌擔憂道。
“傻孩子,你的職責是城頭殺敵,不是陪老子送命,那麼好的身手,全城百姓都指望你呢。況且老子的命硬的很,五十年都沒出過紕漏,算命的說我長命百歲,那蠻子能敵的過老天爺?”老孟渾不在意笑道。
玉竹悶聲來到東南角,取出佩刀,幾下挖出個窟窿,從裡麵掏出兩壇酒,放到火爐上,沉著臉說道:“兩天折了幾百兄弟,不知道哪天就沒命了,這兩壇酒,是我全部家當,本指望討媳婦時給大家嘗嘗,可瞧這光景,媳婦是娶不到了,不如先把酒喝了,萬一戰死,也沒啥好掛念的。”
說的一套,想的一套,表麵說的是喜酒,其實是給老孟的送行酒,隻是大營裡忌諱這些,玉竹沒敢吭。
老孟拍開酒壇泥封,香氣繚繞不絕,老孟眼眸一亮,指著玉竹笑道:“足有十年的仙人醉,你小子藏得夠深,怪不得老子天天做夢夢到美酒,原來屁股底下就埋著瓊漿玉液。”
幾人一碗接著一碗,從起初的默不作聲,到後來的吹牛大吼,笑聲差點將屋頂掀翻。
等到兄弟們喝到酩酊大醉,李桃歌起身去了廚房,蒸了半屜豆餅,然後去往馬廄,找到孟叔坐騎旺財,一邊喂著豆餅,一邊碎碎念著明日一定要保護孟叔周全。
旺財這次沒有朝他傲嬌噴響鼻,而是細細嚼著豆餅,時不時用頭蹭著少年手掌。
旺財確實老了,稀疏的鬃毛,瘦弱的體格,哪能比得上正值壯年的駿馬?
李桃歌隻能期盼正如孟叔所說,旺財在戰場比他都奸滑。
回到營房,大家喝的橫七豎八,李桃歌把他們扶回大炕,又添了一把柴,鑽進了被窩。
外麵寒風狂嘯,可周圍此起彼伏的呼嚕聲,讓李桃歌感到異常溫暖。
正當他胡思亂想,一隻大手將被子蓋到了肩頭,轉過頭,老孟臉色泛紅,雙目緊閉,口中罵著諢話,依舊沉醉在夢中。
即便是爛醉如泥,即便是明日去和蠻子掰命,也沒忘了給他乾兒子蓋好被子。
常言道父愛如山。
從小顛沛流離的少年未曾體會過。
隻覺得這被子重逾千斤,壓的他眼淚在眼眶裡打轉。(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