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八。
順興節,擺燈花。
鎮魂大營的士卒,大多是本城人,僅僅是西北兩門陣亡三千餘人,東南兩門也有兩千人以身殉國,如此大的折損,以至於家家披起縞素,哭泣聲日夜不絕。
日薄西山之後,白色燈花綴滿了城關,雖然看著漂亮,卻充斥著一片死寂氣息。
營房也點了兩盞燈花,李桃歌親手做的,一紅一白,紅燈是點給老孟,寓意著平安歸來,白燈是點給餘瞎子,怕他找不到回家的路。
牛井扛著一堆甲胄推開大門,分發給李桃歌和仙林道人,甲胄沾滿血跡,散發著一股惡臭味。
王寶好奇問道:“哪裡來的?”
大寧律,百姓不禁刀劍,可私藏甲胄是重罪,五套便可人頭落地,十套以上按謀反論處。
牛井樂嗬道:“我從蠻子百夫長和千夫長的身上扒下來的,大夥都在搶。”
仙林道人拍打著圓滾滾的肚皮,好笑道:“你覺得我能穿得上嗎?”
牛井不在意說道:“那就頂個頭盔,防止箭矢把腦袋給射穿。護字營有個倒黴蛋,說巧不巧,身上一點傷都沒有,左右眼珠子分彆中了兩箭,紅的白的流了一地,當場死翹翹,那場麵,嘖嘖,親娘都認不出來。”
營房裡都是見過腥風血雨的悍卒,對於他的惡心描述無動於衷,小傘恰好正在吃羊眼,用力一咬,汁水濺滿口腔,神色如常,嚼的有滋有味。
李桃歌拎起比自個體魄大了幾號的胸甲,笑道:“穿棉襖習慣了,這些鐵片實在礙事,還是分發給其它營的兄弟。”
仙林道人將甲胄分彆翻看,最後搖了搖頭,一臉嫌棄說道:“遇到修行者,這和紙糊的沒啥區彆,反而束手束腳,影響出刀速度。”
牛井切了一聲,“你以為攻城的都是修行者啊?哪他娘那麼多高手。”
王寶沉聲道:“玄月軍的修行者,已經拚的七七八八,萬夫長陣亡三人,兩人重傷,咱們也好不到哪去,二十四營校尉,死了近一半,還有幾位離死也不遠。照這麼看來,玄月軍是想不計一切代價拿下鎮魂關,這幾天不可懈怠,睡覺時都得睜隻眼。”
李桃歌將乾硬的餅泡入羊骨熬成的湯裡,輕聲道:“玄月軍的步卒拚光了,再往後,隻有騎兵和輔兵,他們不善攻城,咱們損耗就沒那麼大,更為好守一些。”
“沒錯。”
王寶點頭道:“攻城不同於守城,膽色為主,氣力為次,普通輔兵見到同伴陣亡,難免會嚇到,騎兵又是金貴少爺,要他們白白送死,又有幾人心甘情願?確實要比前幾日好守。隻不過,風銳亢烈四營精銳,拚的差不多了,另外二十營又都是征集來的雜兵,好多人見血就暈,更彆提指望他們守城。一個門倒是好守,可鎮魂關有四個門,人手實在不足,打下去,遲早有破城的一天。”
李桃歌咬了口泡到鬆軟的餅,輕輕嚼著說道:“鹿懷安頒布將令,要鎮魂關的百姓自發進入軍伍,幫助二十四營守城,但是不知道咋回事,來者寥寥無幾,不足千人。”
“人之常情,再正常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