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罄自顧笑了幾聲,陰陽怪氣道:“神武衛死了七個人,校尉都被斬了,李相一句重拿輕放,豈不是在為崔九尋一條活路?”
李白垚正色道:“上將軍,據我所知,神武衛平白無故杖斃百姓,將罪名安給先登營,屠戮平民,陷害袍澤,按律,該斬首示眾。十八騎歸來不久,賞銀都未曾發放,朝廷本就欠著他們,若是再刻意偏袒禁軍,那四萬精銳……後患無窮。”
劉罄輕蔑道:“不就是四萬烏合之眾麼,有四十萬禁軍盯著,能翻出幾朵浪花?李相,咱們可是多年交情,有些話不妨明說,你若是不把先登營主將崔九砍了祭旗,十二衛禁軍,不乾!”
隨後劉罄轉頭對李桃歌說道:“我孫女婿不也在軍務中曆練過嗎?來評評理,若是彆的營欺負你家兄弟,宰了七八個,你能袖手旁觀嗎?”
少年抿起纖薄嘴唇,一言不發。
李白垚眉頭逐漸蹙在一處,壓低聲音道:“您這可是把後輩架在火爐烤,上下左右都難受。明日初一,正是郭熙奉旨陳述職守的日子,咱們當齊心協力,幫大寧盯緊西疆。”
劉罄搖頭晃腦說道:“郭熙?哼!世人稱其郭閻王,在老頭子眼裡,姓郭的不過是一隻長舌小鬼,無論他是否回永寧城,膽敢違抗聖意,老頭子保證他閻王殿卯,有死無生!”
李白垚含笑道:“上將軍威武四十載,一句話便令郭熙肝膽俱裂。”
“好啦。”
劉罄心不甘情不願說道:“知道李相肩頭膽子重,又是六大都護互調,又是發愁國計民生,就不讓你為難了。神武衛那幫狼崽子,該死的都死了,彆多造殺孽了,崔九那廝,至少得在大牢裡關足一年,否則禁軍見了砍死袍澤的凶手還能逍遙法外,老頭子的臉麵往哪放。”李白垚拱手為禮,激動道:“上將軍盛怒之餘,還能一心為大寧著想,不愧國之棟梁。”
劉罄擺手道:“好啦,漂亮話不頂飯吃,李相若真想謝,不如來點實惠,比如說我那不成器的兒子,還在軍器監遊手好閒呢,聽說兵部右侍郎告老還鄉了,李相給幫襯幫襯?”
李白垚笑道:“上將軍有所不知,兵部右侍郎一職,已許給固州刺史卜瓊友,詔令都發走幾日了。”
劉罄皺眉道:“正四品的刺史,調入兵部高居侍郎,不對勁吧?”
李白垚笑道:“卜瓊友暫且不回皇城,遙領兵部侍郎,兼任固州刺史。”
所謂老而不死是為賊,貴為皇親國戚的劉罄瞬間聽懂了含義,玩味笑道:“李相這一手,是防活閻王郭熙呢,他若是膽敢抗旨,隴淮軍就是第一道屏障。”
李白垚微笑道:“兵部侍郎沒了空缺,太仆寺倒是有,王大人昨日因病遞了辭呈,正在考慮誰來接管太仆寺卿。令郎常年在軍器監,掌管鐵器武庫,太仆寺掌管馬政,兩處地方,都是和軍伍打交道,隻不過太仆寺卿高了一品,日後六部侍郎若有空缺,平調過去即可,如果一心想去兵部,兩年之內,把左侍郎挪到彆的地方,騰出位子也不是難事。”
劉罄指著李白垚,頻頻搖著手指,笑容意味深長,“知我者李相也,懂我者白垚也。”
達成密謀,兩位重臣不再逢場作戲,劉罄揚起馬鞭,催馬趕回皇城。
李白垚騎著馬緩緩而行,對兒子輕聲道:“看懂了嗎?”
李桃歌眨眨眼,“懂的不多。”
李白垚笑道:“你年紀尚小,看不懂在情理之中。其實劉罄早已打定了主意,招你為孫女婿,要殺了崔九泄憤,玩的是剛柔並濟,並不存在這樣的心思。他早知神武衛理虧在先,清楚我不會拿十八騎怎樣,乾脆擺出大怒的陣仗,來給兒子謀一條康莊大道。他說我重拿輕放,其實自己才是重拿輕放。”
“原來如此。”
李桃歌讚歎著權臣手腕,隨後狐疑道:“他是禁軍上將軍,金龍衛的公羊鴻,是他的下屬吧?跑去國子監找我麻煩,與他有關嗎?”
李白垚輕飄飄說道:“金龍衛名義上歸禁軍管轄,其實隻聽天子號令,劉罄指揮不動公羊鴻。”
李桃歌感慨道:“當官好像也沒啥意思,太費心神,說話都要聽半句說半句,一不小心,就會被人拿住把柄。”
“不止是官場,人生亦是如此。”
李白垚輕歎道:“小時候詞不達意,長大後言不由衷。及冠之後,誰又能記起兒時立下的豪情壯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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