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訓完鄒家惡子,李桃歌頓時神清氣爽,將呆若木雞的師小葵從馬背扶下,幫他整理好監生冠,輕聲道:“日後再有人敢欺負你,報我的名,要是連我都不懼,那你隻能認命了。”
師小葵眼眶早已紅潤,抽泣道:“草民多謝公子。”
師小葵的父母都是莊戶人,生性淳良,地位低賤,在村子裡備受欺淩,祖上傳下來的三十畝良田,被鄉紳巧取豪奪,如今隻留下幾畝薄田,父母不敢與他們作對,緊衣縮食供養兒子,一門心思盼著他科舉高中,入仕後能夠為家裡爭一口氣。
師小葵雖然沉默寡言謹小慎微,但天資聰穎,十四歲便考過了縣試,文章在州府獨占鼇頭,快到了三年一度的秋闈,師小葵正準備趕考,沒想到李白垚大開寒門,對他頗為喜愛得縣令便舉薦到州府,州府再舉薦到國子監,這一路走來頗為不易。
師小葵活了十七年,第一次有人為自己出頭,而且那人是恩公李相的兒子,揍的又是吏部侍郎家的公子,這份恩德,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償還,一句多謝,不足以表達心中洶湧激蕩。
李桃歌摟住他的肩頭,灑脫笑道:“啥草民不草民的,咱是同窗,日後你若飛黃騰達了,彆忘了請我喝酒。”
師小葵木訥點頭,死死拽住粗紗。
來到門口,見到黃鳳元在駐足看戲,李桃歌拍了拍師小葵後背,囑咐他先進門,然後行禮道:“黃三哥,早。”
缺了一條腿的黃鳳元倚門而立,笑著搖頭道:“不是跟你說了嗎?國子監內要稱呼博士,否則有失禮儀。”
李桃歌朝大門擠眼,嬉皮笑臉道:“這不是還沒進門嗎?門外依舊是黃三哥。”
黃鳳元上下打量著他,低聲道:“摁斷世子八根肋骨,又驅馬踩踏鄒明旭了一條右臂,聽說在月牙居打了金龍衛的校尉,似乎還和二皇子殿下不對付。李桃歌啊,你之前可是以乖巧溫順著稱,怎麼流放三千裡,成了暴躁易怒的紈絝?快能比肩劉賢了。”
李桃歌伸了一個懶腰,輕鬆道:“若你是身披枷鎖,在冰天雪地裡走了三千裡,麵對途中一波接一波的刺殺,活下來之後,想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麼?”
黃鳳元輕聲道:“未經他人苦,不勸他人善,我隻是提醒你,樹大招風,再這麼折騰下去,李相也保不住你。”
李桃歌意味深長說道:“若是繼續當縮頭烏龜,他們就不會為難我了嗎?”
黃鳳元沉默不語。
李桃歌愜意笑道:“李家的敵人,不會因為我而收手,李家的朋友,也不會因為我而疏遠,一個可有可無的庶子,與其如履薄冰,不如去隨心所欲,有李家兜底,有蕭爺爺寵溺,有張燕雲撐腰,黃三哥,我再跋扈再驕橫,不也是你勝似骨肉的親弟弟嗎?”
少年的一番話,令黃鳳元不禁對他刮目相看。
他才十六歲,還未行及冠禮,幾句話點破士族之間奧妙,比自己都要透徹,已經城府深到如此地步了嗎?
流刑三千裡,受儘苦難,反而磨練了心智。
果然梅花香自苦寒來。
李桃歌走進大門,微笑道:“黃博士,該上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