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西巡,李白垚不止給兒子安排了國子監監生,還派了二十餘名珠璣閣門客,由南宮獻統帥,晝夜不停保護少主安全。
李桃歌見到大軍行進緩慢,派了五名珠璣閣門客去前線打探軍情,若是保寧軍和安西軍開戰,可以丟下步卒和糧草火速支援,幾日下來,珠璣閣門客天天傳來情報,聲稱前線風平浪靜,固州城的城門都未曾打開過。
既然前方偃旗息鼓,李桃歌也就不急著趕路,巡察使柴子義騎馬騎的屁股都磨爛了,總得容人家歇歇不是?
駿馬換成了八抬大轎,柴子義趴在清涼竹席上,有轎簾遮擋,倒不至於有辱斯文,旁邊的李桃歌扒開橘子,殷勤遞了過去。
“賢侄呐,這武官可不好當,銅頭鐵臂水屁股,缺啥都不行。”柴子義一邊吃著橘子,一邊長籲短歎道。
在京城混跡的官員,話裡都帶著隱喻,銅頭鐵臂好理解,無非是筋骨強硬,水屁股,同字麵意思差不多,想要縱馬馳騁疆場,這屁股得像水一樣,欲柔則柔,遇剛則剛,打不壞,鑿不爛。
“武官不好當,文官更難做,得有金腦袋亮銀心,一個不慎,滿盤皆輸,對吧世叔?”李桃歌笑嗬嗬道。
“我是皇親國戚,憑借妹妹當了妃子,才混上這身紫袍,彆說和李相蕭大人,就是同鄒思遠納蘭重錦之流相比,都差得遠呐。起初啊,混到大學士的名頭,心裡美的不得了,我們家世代在官場經營,一百多年過去,最多不過五品長史,從二品,嘿,聞所未聞,父老鄉親都說我們柴家祖墳冒了青煙,出了皇妃和二品大員,要重修縣誌,重立族譜,最初我還美的找不到北,後來想想,都一一回絕了。所謂君臣一夢,今古空名,隻聞遠山長,雲山亂,曉山青,足矣,搏那些功名利祿又何用,又帶不進土裡。”柴子義幽幽歎氣道。
李桃歌暗自點頭。
按照柴子義的家世心機,當一名遊手好閒的國舅,是最佳抉擇,最怕有野心,一旦陷入狂風惡浪,皇妃妹妹都保不住他。譬如那位納蘭重錦,姐姐貴為皇後,自己又是兵部尚書,一不小心走錯半步,便潰不成軍,丟了官帽不說,還把太子外甥害的不淺。
“大人,已經行進兩個時辰,前方有處清澈河流,需要安營休息嗎?”外麵的官吏詢問道。
“世侄,你看呢?”柴子義將視線投向相府公子,頗有以他馬首是瞻的味道。
“走了兩個時辰,歇歇吧,騎兵吃得消,步卒吃不消。”李桃歌回應道。
“聽到了沒?世侄說要歇歇。”柴子義衝外麵扯著嗓子喊道。
“諾。”官吏恭敬道。
李桃歌走下馬車,旁邊有條三丈左右的小河,在正午驕陽照耀下波光粼粼。
咦?
這條河似曾相識。
當初自己吃了張燕雲贈送的鬥天造化丹,褪去體內汙垢,就是在這條河裡清洗乾淨的,那天洗了又洗,涮了又涮,足足折騰了半個時辰,當然記得清楚。
舊地重遊,李桃歌頗有興致繞到河邊,擼起淺青色官袍,捧起水來洗了把臉,又狂灌了幾大口水,洗去疲憊,見到旁邊有座新立的土地廟,漫步走了過去。
土地廟很矮,不過半人來高,需要彎腰或者跪下才能看到廟裡景象,廟門口擺放著點心瓜果,還有一爐長香,香灰堆積的快要溢出,顯然經常供奉香火。
當李桃歌彎下腰,瞅見裡麵供奉的兩尊神像後,頓時驚掉了下巴。
神像一左一右,並排站立,右邊那位昂首挺胸,嘴角掛有痞裡痞氣的笑容,赫然是趙國公張燕雲,而左邊那位神色肅穆,桃花眸子狹長,緋紅大袍,重臣裝束,似乎是自己老爹李白垚。
雖然是泥土塑造,但神態活靈活現,宛若真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