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中,巡察使柴子義成為眾人恭維對象,其次便是李桃歌,隻有寥寥幾人清楚,這次巡查西北,是李相一意孤行,派了兒子前來,又將閒散大學士柴子義作為陪襯,其中的含義不言而喻,是為兒子鋪墊。
可究竟是立威還是立功,幾人拿捏不準,又不好開口詢問,隻能極儘溢美之詞。
拍馬屁是門大學問,拍的過了,顯得油膩,拍的輕了,搔不到癢,大寧不倒翁陸丙擅長此道,拍馬屁能拍出花兒來,一路平步青雲,靠的就是嘴皮子修行,一句“少年自當扶搖上,攔星銜月逐曦光”,乍一聽,似乎平平無奇,細細品味起來卻妙處無窮。
月,指的是驃月,曦光,看似是晨曦初陽,實則暗指郭熙,逐同誅同音,口述出來是一層意思,知情者聽起來又是另外一層含義。
在座二十多名官員,任誰聽著都覺得合乎情理,正中受讚者下懷,這就是陸丙自己琢磨出來的康莊官道。
酒席散去,卜瓊友帶著兒子和李桃歌來到一處清幽茶室。
名曰茶室,其實是密室,上一次走進這裡的客人,名叫張燕雲。
之前人太多,卜瓊友不好表達對兒子愛意,現在走進密室,立刻揚起帶有寵溺的微笑,揉了揉兒子腦袋,卜屠玉嘿嘿一笑,裝模作樣施禮道:“國子監監生見過侍郎大人。”
“欠揍。”
卜瓊友收起笑容,轉而對李桃歌正色道:“李公子,請坐。”
自從李桃歌來到刺史府養傷,卜屠玉率領隴淮軍相送三十裡,兩家便結下了交情,隨著兩名少爺逛青樓遇到刺殺,李白垚又頂著劉甫強勢壓力,將兵部右侍郎一職相贈,兩家儼然綁死在一塊,攜手進退,榮辱與共。
對於李桃歌,卜瓊友不需要再戴起麵具虛與委蛇。
親手沏完茶,卜瓊友緩緩說道:“李相的親筆信,三日之前便到了,公子想要肅清西北隱患,替鎮魂關的袍澤和黎民報仇,能夠體諒,可安西四十萬大軍固若金湯,想要剿滅談何容易,我覺得公子不如率大軍去北庭,將貪狼軍趕至英雄山,再回過頭來對付郭熙也不遲。”
李桃歌喝了幾大碗酒,依舊麵色如常,淺飲一口從兩江都護府送來的茶水,平靜說道:“世叔的提議,和我父親相同,可郭熙不死,我食不知味夜不能寐,不殺他,難解心頭之恨。”
“看來公子對眼下的局勢並不清楚,待我詳細說來。”
卜瓊友搖了搖頭,語重心長道:“雖然劉甫交出了虎符,可保寧軍依舊有七成為他賣命,另外三成,分彆是陸丙的人和世家將種子弟。之前慘敗,就是因為亂的一塌糊塗,斥候探馬不及時,騎兵慵懶懈怠,步卒跑的沒女子快,這樣的少爺苗子,如何能打勝仗?即便安西軍近年來也是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但常年在邊疆策馬威風,與馬賊蠻子打交道,至少比保寧軍強,若想指揮他們打到碎葉城,先要奪回軍權,然後再刻苦練兵,沒個三五年打磨,如何能完成剿賊重任?”
卜瓊友的一番話,可謂是良藥苦口,道儘安西軍隱患。
李桃歌神態自若道:“兵在精而不再廣,我曾親眼目睹雲字營四千重騎壓著七萬玄月軍打,安西軍號稱四十萬,其實不過二十多萬,況且又不都是郭熙親信,相信大多數的將士,並不想造反。”
卜瓊友一口接一口喝著香茗,平靜道:“四千重騎壓著七萬騎兵步卒,那是拉開陣仗搏命打法,蕩平安西,重騎沒了用武之地,需要摧城拔寨,一座城一座城去啃,將士再驍勇,也需要用人頭去填。”李桃歌自信一笑道:“這次雲帥派出崔九隨同巡查,他的先登營曾經陸續拔了南部七國大旗,論攻城,先登營自稱天下第二,誰敢稱第一?有幾千先登死士,我有信心在一個月之內打到碎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