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崗城內。
自從李桃歌在城頭喊完征討檄文,軍心隱隱有了浮動跡象,金汁也不熬了,石塊也不搬了,關起門來交頭接耳,商議著是降是跑。
打,肯定是死路一條,隻不過是能撐多久而已,平崗城駐兵兩萬三千,有八萬百姓常駐於此,麵對氣勢洶洶的平叛大軍,絕對撐不過夏季,就看平崗城在郭熙心中的份量,派出援軍騷擾,才有可能守住城門。
宗大治見到軍心不穩,一怒之下,找了數十將士當作殺雞儆猴的冤魂,其中還有名校尉,斬首示眾之後,還不算完,剝了皮懸掛於城中牌坊,並且派出心腹在大營巡查,若是再有士卒閉起門來妄言投降,一概梟首剝皮。
彆看宗大治相貌堂堂貌似儒將,其實有股子狠勁,練起兵來極其強橫,凡是見到懶惰者,不由分說拉過來暴打一頓,並嚴令親兵下死手,打到皮開肉綻為止。不過宗大治賞罰分明,打賞起來非常闊綽,黃金珠寶,官職女人,隻要立功者,出手絕不含糊。
所以大營將士對他又敬又怕,再見到殺人立威,投誠的心思,頓時沉寂下來。
戌時三刻。
熱浪消失不見,隨之而來的是西北冷風。
城中掛起了燈籠,被大風推動搖曳。
宗大治親自走到大街巡視,冷眼望著忙碌不停的士卒,副將曹恕陪伴左右,二人不緊不慢走著,宗大治開口道:“那小子用三寸不爛之舌,擾亂了軍心,想要重整旗鼓,已經是無望了。保寧軍封鎖西線,碎葉城的書信無法傳遞過來,多半是要打一場沒有援兵的鏖戰,說不定天亮之後,城頭插入了大寧旗,曹將軍,你我二人相交多年,不妨給句掏心窩子的話,這城,該怎麼守,還有沒有必要守?”
曹恕意味深長看了他一眼,“將軍是在探我口風?怕我背叛郭帥?”
宗大治笑道:“曹將軍的武勇,在平崗城無人能及,想要割掉我的頭顱,當作獻禮呈給寧軍,並不難,說不定能夠入了李相兒子的法眼,受到重用也未可知。”
曹恕摩挲著刀柄,爽朗笑道:“郭帥沒有入主安西之前,曹某不過是受儘淩辱的可憐蟲而已,是郭帥將我扶起於嶙峋之間,恩同再造,在郭帥將我帶到都護府的那一天,曹某已經打定了主意,他老人家就是我的再生父母,誰敢欺辱,我必殺之!再說這平叛大軍踏入西疆,又不是一天兩天了,曹某若想反,早把將軍綁了帶到保寧軍大營。”
宗大治望向天邊皓月,輕笑道:“曹將軍對於郭帥的忠心,可昭日月,是宗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曹恕無所謂笑道:“大敵當前,將軍小心提防,也在常理之中。”
二人邊走邊聊,來到一處暗巷,突然竄出來一隊人,手中拎有寧刀,看裝扮是城中的安西軍,隻是左臂纏了麵巾,見到宗大治之後,這二十多人怒目相向,帶有一往無前的架勢,拎刀衝去。
宗大治麵對這些士卒,沒有絲毫懼意,自言自語念道:“狗都知道護著主子,吃裡扒外的東西,養你們不如養幾條狗呢。”
隨著這些人奔至宗大治附近,從暗處浮現出來數名親衛,先以袖箭射殺前麵幾人,緊跟著揮刀戰至一團。
郭熙女婿的親衛,都是千挑萬選出來的修行者,與普通士卒相比,如同成年男子對付嬰兒,頃刻間擋住攻勢,一招半式便能奪走性命。
有名士卒身手不俗,仗著身材矮小,貓著腰,繞過親衛狙擊,來到了宗大治一丈之內,麵目猙獰道:“大逆不道的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受死!”
長槍才刺出,一道刀光將其籠罩,槍頭崩飛,那名士卒的脖頸落下一滴血珠。緩緩下墜,然後脖子突然裂開一道口子,血如泉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