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十二,醜時,征西軍夜襲碎葉城。
軍鼓嘹亮,號角陣陣,將士踏足上凍的護城河湧向四門。
叛軍朝城下丟出燃有鬆油的火把,用於照亮殺敵,然後調動巨弩,一箭接一箭射出。
奇怪的是征西軍越過護城河後,並未急於進攻,而是豎起一人來高的盾牌,結成盾陣,當弩箭射來,雖然持盾甲士被恐怖力道掀飛幾丈,但不至於斃命,一旦露出缺口,再由旁邊盾兵填補空缺。
披有虎神甲的郭熙姍姍來遲,瞧見這一幕,驚愕道:“征西軍在作什麼妖,晾了好幾天不打,今夜好不容易有了動靜,過河後又不攻城,結成盾陣,在那給本帥獻舞呢?”
謝宗昭身子骨孱弱,半夜驚醒,頂了對黑眼圈,萎靡不振道:“他們夜裡攻城,是想折騰咱們將士,再者消耗弩箭,幾次三番下來,咱們的人精疲力竭,無法安心守城。反正碎葉城城池堅固,沒那麼好破,不如分為三班人馬值守,無論外麵傳來什麼動靜,其餘兩班人馬安心修養即可。真要是殺到城頭,再派另外兩班人馬守城也不遲。”
郭熙撇嘴道:“我還以為朝廷大軍有何通天手段,原來是頑童伎倆,這該死的護城河,偏偏這時候上凍,本帥正夢到爬上皇後鳳輦,糊裡糊塗就被吵醒,春夢了無痕,再夢如登天。”
謝宗昭打著哈欠說道:“想要留下這些人,不難,派術士將河水化凍,這幾千士卒就成了無家可歸的孤魂野鬼,想殺就殺,想俘就俘,郭帥的春夢,用幾千征西軍為代價,似乎也不錯。”
郭熙冷笑道:“不急,才幾千人而已,遠遠滿足不了本帥胃口,讓他們囂張幾天又如何,能過去這個年嗎?”
“不對!”
謝宗昭忽然眉頭一皺,警惕道:“騷擾也好,消耗弩箭也罷,其實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並非真正意圖。”
郭熙麵帶憂色道:“你是說?……”
謝宗昭一字一頓道:“引蛇出洞,守株待兔。”
遠在四十裡之外的南部丘陵,站在高處,隱約能看到碎葉城泛起微弱火光。
李桃歌蹲坐在背光的山丘腰部,嘴裡叼著一根枯草,一動不動望著西南方向,桃花眸子儘是冷峻。
征西軍佯攻碎葉城,是想引出藏匿在周圍的敵軍。
碎葉城如今被圍得水泄不通,消息根本無法傳遞出來,無論是貪狼軍還是驃月鐵騎,隻要見到征西軍攻城,明白肋部和後方正是薄弱時機,十有**會忍不住出手。
李桃歌便是用碎葉城作餌,將周圍的毒蛇清理乾淨,往後再無後顧之憂,安心攻城。
可敵軍究竟會不會來,兵力如何,由誰領軍,這都是不可預知的答案。
萬一出現十萬八萬的貪狼軍,那誰遇伏就不一定了。
所以李桃歌心情極其忐忑。
萬籟俱寂。
丘陵像是一頭頭處於沉睡的野獸,在月光中愜意安睡。
這次設伏,精銳儘出,不良人,先登營,草原狼騎,銳字營,李桃歌把家底都給放了進去,為了避免打草驚蛇,一律將馬匹放在大營,全部是勁裝步行,即便是遭遇大規模騎兵,在丘陵地帶作戰,也有回旋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