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桃歌回到行營,眾將見他麵色陰沉,同時選擇默不作聲,卜屠玉小眼骨碌碌亂轉,心生一計,說道:“老大,咱們人馬太少了,打也打不過,跑也跑不掉,不如我寫封家書,去固州借來萬匹良駒,或者乾脆調來兩萬隴淮軍,保證咱性命無憂再說。”
李桃歌望著燭火怔怔出神,並未答話。
袁柏插口道:“固州是保寧都護府門戶,同樣是京城北大門,急調兩萬隴淮軍,卜侍郎不會同意。”
卜屠玉正要爭辯,忽然想起對方熬的五臟六陽湯,頓時一陣乾嘔。
顧名思義,這湯是用五臟六腑和六陽魁首熬製,最可怕的,用的是喝湯者最親近的手足或者近衛,當著本人的麵剝皮去骨,加以佐料調香,手段極其殘忍,普通人見到那一幕,能被活活嚇死,鄒彪算是能扛得住的硬骨頭,就這也被袁柏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現在都緩不過來神,喃喃自語說著胡話。
初來乍到的卜家少爺沒見過啥世麵,袁柏在他心裡不亞於惡鬼,於是將視線挪到彆處,生怕和他對話。
李桃歌手指敲打著膝蓋,沉聲道:“元太師有令,明日一早攻城,咱們負責攻克西門。”
眾將麵麵相覷。
西門離大營最遠,若是對方有援軍,第一個遭殃的就是他們,況且當初建造時,西門主要為了防衛驃月鐵騎,城牆最高最厚,弩車和守備軍械最多,想要憑借這些彆人不要的老弱病殘,去把西門踏平,簡直是白日做夢。
袁柏一臉肅容道:“咱們是巡察大軍,聖人的耳目法典,專門監察征西軍,為何要聽他們軍令?”
李桃歌平靜道:“我也用同樣的措辭去質問元太師,他聲稱人手不夠,需要咱們幫忙。”
袁柏冷笑道:“精銳都被太子弄走了,二十多萬大軍,人手不夠?同時打幾座城都綽綽有餘,用這種爛借口糊弄鬼呢。碎葉城裡不僅駐紮著幾十萬安西軍,還有五名大周偽仙人,用屁股想都知道必敗無疑,該不會是元太師覺得咱們礙眼,用出借刀殺人計。”
“這一仗,沒那麼簡單。”
李桃歌壓低聲音說道:“我以為是自己的一意孤行,才使朝廷出兵西征,但細細想來,沒那麼簡單。關乎到大寧國運,聖人須慎之又慎,長遠來看,郭熙不剿,驃月鐵騎和大周雄兵可以肆無忌憚踐踏安西這片土地,長槍彎刀直麵保寧都護府,西北永無寧日,快刀斬亂麻收複安西,是為上策,於是就坡下驢,同意了大軍西進。後麵派來太子和金龍衛,似乎是為劉識抹平過錯,畢竟郭熙上任安西大都護,乃皇後力薦,不親自把他鏟除,難安人心。聽元嘉的口氣,征西軍中藏有絕頂高手,並不懼怕大周那五位偽仙人,因此我更加篤定,這一仗,應當是傾儘大寧國力,而作出的殊死一搏,勝,能博取十年太平,若是敗了……”
李桃歌深吸一口氣,一字一頓道:“咱們背後的江山社稷,可就亡了。”
眾將心中湧起涼意。
李桃歌站起身,熱血沸騰說道:“諸位將軍,咱們隻能勝,不能敗,由誰去打西門,有那麼重要嗎?即便是把屍骨留在碎葉城,也要為大寧守住疆土,功在當代,利在千秋!”
眾將齊齊喊道:“諾!”
莫壬良抱拳道:“大人,末將願率令複州死士為先鋒!城不破,人不歸!”
李桃歌神色複雜咬著唇角,糾結了一陣說道:“莫將軍,叛軍士氣正盛,先鋒,寓意著十死無生,莫家隻有你這一根獨苗,若是戰死,莫家可就絕後了,我如何給莫刺史交代?”
莫壬良凝重道:“莫家的人,全都被囚禁在碎葉城,我擔任先鋒官名正言順,再說莫家本就是罪臣,早該斃命於荒野,李公子給末將戴罪立功的機會,恩同再造,已經多活了數日,一死又何妨。”
李桃歌望著隻比自己大了幾歲的年輕臉龐,心中五味雜陳。
刺史家嫡長子,本該是鮮衣怒馬前程錦繡,可不小心被扯入旋渦,成為大勢中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