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幾天準備一下,今年新接受了一批蒙童,你下個月去下院去授課,這批孩童有點特彆,隻有一名佳姓子弟,其餘三十多人都是外姓弟子,你要一視同仁,介紹符籙是次要的,主要還是引導孩子們的向道之心,培育他們對家族的歸屬感,培養他們興趣,授課時不用太熱情、太和藹,平平淡淡就好,臉色冷漠一點,讓孩子們早點知道,修道和世俗裡的課堂不同,獨立自主是修道之人第一關……”佳言明嘮嘮叨叨給他安排任務。
安燁在佳言明的囑托聲離去。
三天後一大早,安燁踏劍來到兌元山腳的下院,看到多年前自己曾經學蒙的地方,安燁一陣噓籲,他十四歲的時候在這裡學習、生活了三個月,眼前的景色和三十多年前基本上一模一樣,沒多大變化。
安燁來到大殿前,周圍幾座房屋裡傳出朗朗的讀書聲,安燁駐步停下來,聽著裡麵的稚嫩聲音,“天地玄黃,宇宙鴻荒……”
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快步走到安燁跟前躬身道,“下院管事見過仙師。”
安燁一眼就認出來他,也拱手道,“是潘伯啊!你又得辛苦三個月了。”
“仙師您認識老朽?”潘伯小心翼翼道。
安燁笑道,“潘伯,我曾經三十多年前在這裡就讀,就是你起早貪黑的照顧我們起居,你忘記了,我可沒忘記,記得當時你是凝氣五層,現在也修到凝氣七層了!”
潘伯恍然大悟笑道,“原來是您啊!我知道了,您是巴下城來的,當時身邊還帶隻小烏龜玩耍。老朽資質愚鈍,虛度了八十五個春秋,今生無望築基,幸虧主家收留,賺些功勞,貼補後輩。”
安燁知道凡是在下院做雜役的仆人,在世俗界都是赫赫有名的富豪家族,他無意識隨口問道,“這批學童有沒有出眾的好苗子?”
潘伯猶豫了一下道,“孩子們都還小,最大的不過十三歲,都不分伯仲,如果非要挑選一二,老朽覺得有一名叫薑羽的孩子心性比較沉穩,做事有條不紊。”
安燁點頭向他告彆道,“謝了,你忙去吧,我在院子裡走走,等一個時辰後讓學童到大殿裡聽課。”
潘伯走後,安燁四處轉悠了一圈,就早早去了大殿等候。
過了一會兒,三十多個孩子陸陸續續走進大殿,等到學童們都一一坐下,台上閉目養神的安燁睜開眼睛,掃視了一圈後,對著台下說道,“鄙人佳安燁,現在兌元山上製符堂供職,三十多年前,我也和你們一樣,就坐在你們現在坐的位置,心裡充滿了幢景,對未來修道之路感到神秘、好奇、興奮、忐忑和希望,當時我們同一批同窗有四五十人,能夠去山上修行的不過二十六人,到目前築基成功的僅僅三人,大家是不是覺得築基成功率太低?我來告訴你們,這也就是處在我們家族大環境裡,功法不缺,丹藥不缺,靈氣充足,才堪堪三人築基。你們凝氣四層前不用做任何雜務,即便是凝氣四層後,也是全憑個人意願做一點力所能及的俗務。有機會爾等可以去修真界看看,了解一下散修的日常生活,他們每一天都為一顆靈草、一塊靈石、一粒丹丸拚命奔波,他們每天都生活在小心翼翼中,如履薄冰中,思想壓力都很大,長期下來或多或少都帶有一絲戾氣,對大道理解偏見,性格難免扭曲,豈能長久?日常中,他們修煉沒有長輩指點,得不到正確修煉方法,自小沒有打下牢固的文字基礎,對字、詞、句理解難免有所偏差,有無走火入魔的危險?在這種情況下,每百人有幾人築基?現在我來告訴你們,如果沒有天大的機緣,百人無一人築基。在一般的家族、宗門裡百人有一人築基就算是非常不錯的了,隻有處在像我們這樣大家族大宗門裡,資源豐富,條件優越,每百人中有三五個築基成功的!就這,也得有一定的氣運!否則三五個都難!”
安燁端起麵前的茶杯,輕輕抿了一口,又緩緩說道,“大家幼年都在世俗裡待過,可知每一畝田地能出產多少稻穀?爾等可知每畝所產的糧食可夠幾人享用?我們所處的裂塵界也是一樣,就好比是一畝田地,每年所產出的靈物有限,它能供養我們多少人築基、結丹、結嬰?我要講的就是抱團取暖,隻有依附在家族下,宗門下,各儘所能,各出其力,就能夠多打糧食,享用糧食,家族也會根據每個人的出力多少反饋你們,隻有這樣我們才能離的築基、結丹更近一點。”
“下麵我講講修真百藝,劃分的門類很多很雜,歸納起來了四大類,煉丹,煉器,製符和陣法。爾等如果想要走的更遠,修行路上不想太拮據,最好能掌握一門技藝,不但能讓你們手頭寬裕,還能夠修心養性,我本人就是一名小小的製符師,深得其利!製符解決了我修煉六成左右的資源。當然煉丹更加賺錢,你們可以考慮一下自己適合什麼樣的技藝,修真百藝都需要一定的天賦,但最重要的還是勤學苦練多思考。修真百藝裡這四大類最賺錢的是煉丹,最辛苦的是煉器,最需要天賦的是陣法,製符起點相比較算是門檻最低的,但是它需要的是興趣,你對繪符感興趣,喜歡參悟符籙,愛鑽研就一定能成功!煉丹賺錢也燒錢,煉器苦惱的是缺少材質,製陣太消耗精力,對天賦要求太高,要求煉器和繪符都有一定的基礎。但是,爾等要牢牢謹記,修行是根本!是源頭!這句話在我啟蒙時族老就一而再,再而三地囑咐。直到現在,族老們還是不厭其煩的在我耳邊叮囑!讓我不可沉迷於製符。”
“我們要始終明白一個道理,無論選擇什麼修真百藝,都是為了自己更好的修行,我們永遠要把大道放在第一位,在這裡,我想問問你們,我們為什麼修行?誰來回答?”
安燁注視著孩子們,眼裡流露出鼓勵的目光。
台下孩童們沉默了好久,一位男孩子站起來回答道,“為了長生!”
安燁點頭道,“你叫什麼名字?”
“回先生的話,我叫薑羽。”
安燁讓他坐下道,“還有人與他不一樣嗎?”
“修行為了揚名。”又一男孩子道。
“為了懸壺濟世。”一女孩子道。
“為了除暴安良。”
“為了讓家裡親人過上好日子。”
……
安燁聽完大家的發言,讓大家安靜下來說道,“修行為什麼,在我看來就是為了求道!道是什麼?我到現在也不太明白,因為我找不到正真的答案,隻能談談自己的看法,也不一定對,僅供你們參考,我認為,道就是求索,是探索,是追求未知!道,沒有目的隻有過程!道,沒有終點隻有沿途的風景!道,沒有起點隻有永遠看不見的遺憾!道,沒有對錯隻有修士滄桑的經曆!道,沒有地方它卻無處不在!道,比宇宙還大我稱之為其大無外!道,比塵埃還小我稱之為其小無內!總之道無名!”
安燁也覺得自己講的太深奧,不是孩子們現在就能聽懂得,就話鋒一轉發,“好了,你們現在不需要知道這麼多,隻要立足當下找出自己的優勢,挖掘出自己的潛力,就能在修行路上走的更遠一點。下午有先生講解煉丹的基礎知識,有興趣的可以聽講,沒有興趣的可以去藏經閣看看書籍,明天下午我給大家講解製符的基礎知識,大家可以前來聽講,好了,都散了吧!”
安燁回到山上的洞府,他也需要為了明天下午的授課準備一下。今天在課堂上安燁也是有感而發,即興發揮,現在回過神來不覺可笑,麵對眾多孩子們自己侃侃而談,這種涉及到大道層麵的知識,孩子們剛剛啟蒙哪裡聽的懂?何況自己講的還不一定對。
第二天下午,安燁來到下院課堂,發現孩子們竟然都早早到來,安安靜靜地坐在台下等候他的到來,見他步入課堂就齊刷刷的站起來躬身道,“先生好!”
安燁把手壓一壓示意大家坐下道,“好了,現在開始授課。符紋是溝通天地的一種原始語言,目前裂塵界所知有一千二百多個基本字符,我們家族一共收錄九百多個,其中有四百多個在市麵上公開流通,……”
安燁姍姍而談了大概一個時辰左右,他最後講道,“總之,在座的各位今後不一定都要去學習繪製符籙,但是一定要了解符籙的基礎知識,否則將來購買靈符時難免會上當受騙,不僅僅是符籙要了解,《金石簡錄》和《百草合集》也要熟讀,牢記於心,否則日後出門曆練會錯過許多靈材寶物。”
“先生,煉器時法器上也要雕刻符紋,還有陣法的陣盤上也要雕刻符紋,請問這兩種符紋和符籙上的符紋有何不同?”一名紮著馬尾辮的小姑娘站起來脆聲問道。
安燁點頭道,“你叫什麼名字啊?”
小姑娘回答道,“我叫佳曉芸。”
安燁頓時就知道了她就是這批學員當中唯一的佳族子弟,記得自己曾經和一批幼童在下院啟蒙時,當時佳姓子弟較多,還分開兩個課堂受教,現在隻有一個佳姓子弟就不可能分成兩個課堂了,都在一起授課。
安燁和藹地笑道,“法器在鑄造時要刻上符紋,那是因為我們使用法器時要注入靈力,這第一就是為了修士更好地與法器溝通、彌合,使法器就和我們的手臂一樣揮灑自如。這第二就是讓法器更加堅固、靈活,這其中當然離不開神識的強大。法器上的符紋畢竟不能和符紙上的符紋相比,符籙是在符紙上繪製,操控性很強,法器上勾勒符紋難度較大,所以符紋比較簡單。你想想看,在一把炙熱的靈劍上雕刻符紋,要求符紋大小、粗細、筆畫、位置都不能出錯,這和在符紙上用符筆繪製符籙,那個容易?”
“陣法上也有符紋,但是更多的是禁製,什麼是禁製?禁製也是溝通天地的一種原始語言,它也是符紋的範疇,隻不過它更加神秘、懊晦,符紋的雕刻和繪製都需要載體,而禁製對周圍的環境要求更高,禁製的最高階段不需要特定的載體,它直接能在山川、河流、空氣中部署。一個偉大的陣法師能在某一空間悄無聲息中隨手布下禁製,這就對陣法師的修為、神識、指法、心法要求極其苛刻,沒有天賦很難有成就。總而言之陣盤上的符紋和法器上的符紋相差無幾,也比符籙上的符紋簡單、直觀。低階陣法隻要在具體的地方埋下陣盤,手裡激活主陣盤就能開啟大陣殺敵困敵,而高階陣法必須有無形的禁製相互配合,你們想想,手裡的主盤和周圍的子盤激活後,與看不清摸不到的禁製遙相呼應,功效何其強大?如果符紋或者是禁製稍有差錯,整個大陣就廢了!”
“另外,家族藏經閣裡有記載,在青萍靈界有一種煉製丹藥方法,等丹藥剛剛出爐後馬上在其表麵雕刻符紋,這種丹丸保存時間特彆長,藥性不會流逝,甚至丹藥表麵的符紋還能溫養丹藥性能,當然這隻是族內藏經閣書籍上的記載,不知真假,這也從側麵說明符紋在修真界應用非常廣泛……”
安燁對符籙可是了如指掌,無論是理論還是實踐都有一定的造詣,再加上他長期在藏經閣裡苦讀,回答孩子們的問題自然是信手拈來,講課內容也是圖文並茂麵麵俱到。
不知不覺三個月過去了,根據這三個多月的表現,幾位族老和安燁商定最終選取了十二名學子到上院修行,其中包括薑羽,佳曉芸是佳族子弟自然要去上院。
安燁帶領十二名孩童來到上院,族老安排他帶領孩子們在兌元山腰上空繞行一圈,就像當年佳定海載著他一樣,給孩子們講解兌元山上各個地方和佳族輝煌歲月。
最後幾位族老和安燁帶上孩子們來到祖堂叩拜列祖列宗,完畢後十一名孩童被執事帶下去庶務堂,留下佳曉芸滴血驗親。
佳思過近兩年已經很少露麵了,長期駐守祖堂,他垂垂老矣,壽元不多,再過幾年恐怕就要坐化了,修士都是這樣,如果不能更進一步,就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走向死亡。
佳曉芸滴血完畢後,取名佳芸,被執事帶下去了。安燁向佳思過拱手準備離開。
“燁哥兒,你留下陪老夫說說話!”佳思過衝著安燁招手道。
安燁就走近佳思過身邊道,“叔祖公,您老有什麼要囑咐的?我一定照辦。”
“聽說你繪製出穿雲音爆符了?我們家能煉製出此符人不在少數,關鍵是你能在短短時間裡繪製出來,而且耗費的材質最少,不簡單啊!”佳思過慢聲細語道。
安燁連忙回答道,“主要是我們家族的底蘊醇厚,在加上族老們指點有方,我也是僥幸才能繪製出來,您謬讚了。”
佳思過沒接這茬而是說道,“老夫壽元無幾了,活不了幾年了,操心不起了,後輩的成長就要靠你們關照了,你這幾個月在下院授課,覺得佳芸如何啊?”
安燁回答道,“現在她年齡小,看不出什麼,隻能說稍微出眾,尚可吧!”
佳思過點頭道,“你記住,我們雖說對所有學童一時同仁,但也要分個輕重緩急,佳姓子弟在資源上還是要傾斜,這界學童裡就一個佳姓子弟,她還是個女娃娃,你以後多少關注一下。你在下院的授課就很好,我聽說了一些,講課很認真,孩子們反應說很喜歡你,說你授課涉及麵很廣,不拘泥某點某麵,能解釋他們的疑惑,這當然是和你經常去藏經閣博覽群書有關。唉!說來好笑,我們佳家的藏經閣在你身上我才發現了物儘所能!但你也要注意,你自己還沒有拿準的事情,或者說還沒有參透的道理就不要給孩子們講了,什麼年齡就應該有什麼樣的思想。”
安燁答應道,“我一定會注意的。對了叔祖公您怎麼沒給佳芸定下輩分?這孩子?”
佳思過搖頭道,“你彆瞎想,她沒有什麼問題。沒有定下來輩分是因為我們族譜裡一百個字用完了,我們裂塵界佳族人隻是一個小分支,是旁係,沒有資格取字定輩,要等下次去靈界才能拿回新族譜!今後所有新生孩童超過定字輩的都以單字命名,中間輩分字先空下。”
安燁不由好奇道,“這靈界的族人多長時間和我們聯係一次?能給我們送來什麼?為什麼我們這一脈就到裂塵界了?”
佳思過苦笑道,“他們能給我們帶來啥?隻知道索要靈石、靈礦,他們在靈界也非常不如意。以前家裡有大乘修士罩著,日子好過一點,就因為家族出了叛徒、不肖子孫,家族元氣大傷,一日不如一日。兩千五百年前取信老祖剛剛結嬰,興致勃勃的跑了一趟靈界,帶去了大量資源希望靈界族人能給我們一點稀罕物件,比如說靈寶、靈藥什麼的,結果乘興而來,掃興而歸,人家啥也不給,說現在家族正是困難時期,族裡沒有族長,誰也做不了主,隻讓取信老祖在藏經閣裡抄錄了幾本功法、幾本丹方,還嘲笑我們給的東西寒酸。取信老祖非常生氣,想找他們理論,結果靈界藏經閣有位老人勸阻,說現在族裡有內亂,幾脈互鬥爭權奪利,勾心鬥角,搞得家族烏煙瘴氣,就讓取信老祖早早回來了。我估計事情沒有這麼簡單,等你有幸結嬰,你親自去乾元城秘舍查閱吧!”
安燁問道,“那我們下次還去嗎?啥時候再去?每次都去幾個人?來回需要多少時間?”
佳思過看了他一眼道,“不知道還去不去,也不知道啥時候去,這種靈艦是要跨越虛空的,裂塵界鍛造不出來,是青萍靈界家族送我們的,主要還是運送靈材資源,最多能搭載七人,一來一回需要五十年,上次去靈界的族人除了取信老祖,其餘六人都坐化了!”
佳思過對著他笑道,“怎麼?你想去靈界漲漲見識?那就好好修行,爭取早日結丹!”
安燁摸了摸鼻子道“說不想去,那是假的,有機會誰不想去看看?”
佳思過抬手指著他道,“你彆以為靈界就是極樂仙境,真到了靈界有你後悔的,靈界遵循實力為尊,絲毫沒有人情味,他們家族觀念淡薄,你有時間出門曆練曆練,多和散修打打交道,我都怕你在家族裡待的久了,把你養成一隻綿羊、一隻兔子。”
安燁嘿嘿一笑,沒有回答。
一老一少聊了半天,天南海北無所不談,其實佳思過也沒有什麼重要的事,就是一個人呆著寂寞,想找個順眼的後輩談天說地解解悶,他揮手準備讓安燁離去。
安燁猶豫了一下問道,“叔祖公,那佳言衝的事情有啥消息嗎?”
佳思過搖頭道,“我告訴了取廉老祖,好像他老人家也沒安排暗堂出麵,隻是把你繪製的畫像拿給了霍天行前輩,霍前輩就獨自一人出門了,現在都快半年了,也沒有音訊傳回來,取廉老祖知道我壽元不多,有什麼安排也沒知會我,你小子少打聽,安心修煉!”
安燁連忙起身,拱手告辭出來。
目前在下院給蒙童授課已經結束,安燁在符堂的全年任務早已完成,家族長老也沒安排他做其他事情,安燁生活又回歸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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