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拂麵吹來,穿過漫長的隧道,夜梟終於看到了光。
“咳咳……”
殘破的機械義肢在冰麵上劃出道道痕跡,夜梟的身體已經無法支持他繼續前進,但這一切都不重要了……
“安娜,我們已經突破天命的防線……彆管我,快走…………”
本以為回應他的會是像之前一樣,無意識的囈語,但一隻有些冰冷的手掌撫上了夜梟的臉頰。
“安娜……你?!”
夜梟覺得她的手掌不再那麼冰冷,驚訝和喜悅占據了他的腦海,他再一次拖著自己沉重的身軀想要前進。
但,安娜笨拙地拉住了他。
“謝謝你……一直陪在我的身邊…………”
仿佛新生的嬰孩一般,安娜磕磕絆絆地說出了她一直想對夜梟說出的話語。
“安娜,這不重要了!你終於……終於戰勝了崩壞……!
走吧!我們回去!我帶你回世界蛇!”
夜梟的眼中充滿了喜悅,安娜真的戰勝了崩壞,這是他無法想象的事情,就在這時,芽衣也來到了他們麵前。
就像蘇羽所說,芽衣心底一直都潛藏著一絲怯弱,所以在看到安娜似乎恢複意識後,手中的刀刃仿佛有千斤重。
“已經……夠了…………”
安娜沒有回應夜梟的期待,她在用最後的時間,將最後的自己留給陳天武。
“夠了……什麼意思?”
恐懼和不安湧上了夜梟的心頭,安娜接下來的話語讓好不容易感受到一絲溫暖的他,再一次如墜冰窟。
“陳天武…請你…讓我死去吧……
我已經……無法抵抗了…………記憶在一點一點剝離……這是…我用最後的力量……爭取到的時間……”
“安娜……不,怎麼會這樣……!”
此刻的陳天武就像一個驚慌失措的孩子一般,而他的耳邊傳來了死神的腳步聲。
“噠噠……”
踏在堅冰上的腳步聲漸漸傳來,長刀在堅冰上留下痕跡。
戴著麵具的【鳶尾】此刻如同勾魂的死神一般,壓迫著兩人的神經。
而安娜卻是露出了解脫的笑容,冰冷的手掌再次撫上陳天武的臉頰。
“陳天武……已經夠了……是時候結束了……
至少…在最後……我想以人類的身份……死去……”
眼中的溫柔化作離彆的決絕,纖細的手臂突然傳來巨力,夜梟被推開,而安娜則是一步一步踉蹌地走向蘇羽。
“永彆了…陳天武……”
安娜閉上了眼睛,蘇羽也舉起了手中的長刀。
“琪亞娜……”
不知是相似的容顏,還是同為律者的身份,雷光擋住了這一刀。
但這一刀,芽衣並未感受到【鳶尾】平時的那種淩厲,甚至這一刀的力度讓手拿武器的科研人員都可以抵擋。
“你知道嗎?芽衣……”
【鳶尾】的話語傳遞至芽衣耳邊,她從未在這個男人身上感受到如此悲傷的氣息,那種悲傷仿佛跨越了萬年的歲月。
“安娜和陳天武的相遇從一開始便是悲劇,就像我和她一樣……”
“她……?”
芽衣緩緩吐出了自己的疑問,但在她愣神之際,陳天武將她一把推開。
真是奇跡,明明夜梟的機械身軀已經損壞了大部分,他卻可以爆發出足以撼動律者的力量,哪怕隻是一瞬。
他再一次擋在了安娜麵前。
“我說過……除非先殺死我…否則,誰也不能傷害她……”
他掙紮著向芽衣和蘇羽走來,身體也開始閃爍紅光,仿佛一顆隨時會爆發的炸彈……
“唰——”
夜梟的動作戛然而止。
鮮血從他的胸口綻放(他不是機器人,隻是大部分是機械),灑落,在純白的雪上開出一朵朵鮮紅的花……
“安娜……?”
回應他的是作為律者,瘋狂的聲音。
“啊啊啊啊啊啊啊——”
冰霜席卷了四周,狂風吹動蘇羽的長發,麵具上的花朵在這純白的世界是那麼顯眼。
蘇羽隻是默默地站在那裡,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夜梟和冰之律者的相遇,本就不應該發生,他們的結局一開始就注定是悲劇……
芽衣,就像我和愛莉一樣…………”
伴隨著蘇羽的悲語,陳天武的視線漸漸模糊,他想起來了,想起了一起……
“原來……一切還是和以前一樣……沒有絲毫改變……”
…………
那一天,相伴而坐的陳天武和安娜兩人,在夕陽的輝映下逐漸靠近,但……
“抱歉……我是天命的女武神,我的使命是消滅崩壞。
陳天武,這次災難隻不過是你生命中的一次意外。
請你忘了我吧……”
“安娜……等等…等等!”
她最終還是離開了,陳天武拿著自己和已經離開人世的妹妹的合照,最終還是沒有留下她。
“為什麼……為什麼你總是在逃避我……總是將感情封閉在自己的心裡……
我隻是想陪在你身邊……為什麼連這麼簡單的願望都無法實現……”
…………
“我所想的隻不過是可以陪在她的身邊,可以和他們在一起……
崩壞是那麼殘酷……殘酷到即使是這種小小願望也無法實現……
芽衣,我真的很羨慕你們…真的很羨慕你們……”
芽衣已經離開了爆發的中心,在她還未反應過來之時,蘇羽和她已經來到了一旁。
蘇羽坐在地上,摩挲著一把長弓,說著芽衣聽不懂的一些話語,但芽衣卻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的悲傷。
到底是什麼讓這麼強大的男人如此悲傷?那個名叫愛莉的人又是誰?
…………
“誰能告訴我?我究竟做錯了什麼?”
這是夜梟想說出的,同樣也是蘇羽想說出的。
死亡籠罩著世界,沒有光,也沒有聲音。
夜梟躺在虛無的支點上,像在大海中漂流的一艘小船。
“這就是死的感覺?”
然後,在一無所有的世界裡,一簇光開始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