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死戰,他已經再熟悉不過了。
因此,他非常清楚,當一個人即將失去意識……乃至生命的時候,種種知覺會以什麼樣的順序逐步淪喪。
就如同此時的他一樣。
視覺、觸覺,最後喪失的便是聽覺,這是他此時唯一能勉強維持的知覺。
正是依靠自己最後的知覺,他才明白,自己的確來到了此行的終點。
在她的擁入下,他來到了這座聖堂。
“為什麼……是你……?
……千劫?”
黑暗之中,暗淡的火焰挪動著身軀來到此處,至此,他也失去了最後的知覺。
“千劫?!”
對於千劫的到來,兩人萬般驚駭,同時她們注意到了此刻的千劫正處於何種狀態。
腹部被貫穿,流下如岩漿般的血液,但這對於融合戰士來說,不過是小傷。
真正讓伊甸和阿波尼亞感到悚然的,是千劫的麵容。
即使依舊保持著人為崩落的狀態,即使火焰已經附著在身體之上,兩人依舊看出了。
他的臉龐被儘數撕毀。
那是加害者出於泄憤的目的,它並沒有對戰士的尊重,它是多麼的卑劣。
伊甸想要上前攙扶千劫快要熄滅的身軀,但阿波尼亞阻止了她。
“請等一下,伊甸。
不要觸碰,甚至……不要接近他。”
“……?”
阿波尼亞的眼眸化作猩紅,她感受到了。
“果然,他的記憶體已經千瘡百孔,甚至……距離徹底消散,也僅是一線之差。”
伊甸的臉色變得不忍,敵人遠比她們想象中來得更快。
“千劫他……仍有生還的希望嗎?”
“……”
阿波尼亞輕聲歎息,即使隻是看著那觸目驚心的傷口,她便可以想象千劫經曆了怎樣的廝殺……不,那稱不上廝殺,而是折磨。
“……希望渺茫,即使已經確信千劫無法修複自身的傷勢,凶手仍要毀壞他的麵容……那種痛苦……”
阿波尼亞的雙手緊握,顫抖的雙手無法表現她的憤怒。
他不應該以這種被羞辱的方式落幕。
“可憐的孩子,他的意識,恐怕早已先一步彌散了。是憑借著這副軀體的本能,才能得以來到這裡。
也隻有他……才能做到這種事。”
“也就是說,我們又多了一位,未能留下任何線索的犧牲者。”
伊甸的話語難以掩藏悲痛。
“還不儘然……”
白皙的手指觸碰到了那即將熄滅的劫火,阿波尼亞緩緩說道。
“伊甸,【請】……
……
請保護好我吧……”
……幽深黑暗的甬道,阿波尼亞出現在了此處,這裡是千劫的心境,與以往並無相同,可是……
在這寂靜之地,大量的褪色怪物瘋狂湧出,宛如消除不儘的蝗蟲。
即使阿波尼亞可以輕鬆解決它們,但數量實在太多了。
不知不覺間,她的身上已經沾染了奇異的存在。
“感謝你向我敞開內心的大門,也感謝你……自願成為下一位【犧牲者】。
永彆了……逐火英桀的【第六位】。
不過在此之前,你得為你粗鄙的言行付出代價!”
“這是……千劫的聲音?可這個語氣……”
尤其是最後那句話,充滿了怨毒、仇恨,那不可能是千劫。
阿波尼亞快步向著深處走去,終於,她找了無比虛弱的千劫。
“來得太慢了……阿波尼亞。
被它逃走了。”
“千劫,太好了。
你……果然不會就那樣輕易消逝。”
這或許是阿波尼亞能感到的唯一的藉慰了。
出乎意料的,千劫並沒有對阿波尼亞惡意相向。
在被那個拙劣的模仿者洞穿之時,他居然想到了蘇羽的甜品,真是越來越廢物了……
“你見過我的身體了?”
“嗯。它已經……行將崩潰。為什麼會這樣?”
“……是很奇怪的東西。我在毀壞樂土的時候,它找上了我。
醜陋無比的傷痕居然用鳶尾花來遮擋嗎?真是令人惡心!
打過一架後,就變成這樣了。”
“你是說,正麵作戰?!”
阿波尼亞的語氣難以驚駭。
“嗬嗬……它也配?
得手之後居然還執著於毀壞我的臉嗎?軟弱無力,令人惡心的蛆蟲!”
千劫語氣虛弱,但充分表達了自己對於凶手的鄙夷。
“自己看吧……你不是一直喜歡這麼做麼?”
麵對阿波尼亞,他並沒有以往的不耐煩,更多的反而是無奈。
就像最開始一樣,廢棄的倉庫裡,阿波尼亞執意幫助他,也教會了他那句【滾開】。
“……好吧,抱歉。”
阿波尼亞閉上眼睛,輕輕撫上千劫的額頭。
此前的經曆逆流而上,悉數湧現在她的腦海。
“怎麼會……千劫,那不是一道【思維】,也不是我們這樣的【記憶】,而是……”
“現在才明白過來,太晚了……
你不是總讓人感到恐懼嗎?這一次,該它了。
嘖,羽那家夥總說,相信同伴……沒想到我也會有這麼一天嗎?
彆誤會……這並不代表我認可你,我依然恨不得折斷你那令人羨慕的雙手,,這隻是對它的複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