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小曼沒說話。
劉翠花主動跟王香萍打招呼:“嫂子去趕集啊。”
王香萍很和善地笑道:“是呢,翠花這是去哪裡?”
“我去挖些野菜,家裡糧食不夠吃了。”
王香萍仍舊笑著回道:“到這個時候都是這樣的,各家各戶都得紮緊褲腰帶。”
顧小曼看到劉翠花眼裡已經遮蓋不住的嫉妒,心裡了然。
劉翠花經常陪賭鬼爹睡,賭鬼爹的糧油本和購煤證都在她手裡,劉翠花一斤都得不到,她肯定不痛快。
顧小曼家裡還有春天留下的一點小麥,夏天收了很多南瓜,她還曬了很多乾菜,現在每個月都能領糧食,等秋天還能收一季水稻,後麵一整年,隻要不出大的意外,兄妹兩個每天都能吃飽飯。
劉寡婦家裡兩個兒子長期處於半饑餓狀態,出於母親的本能,她都會嫉妒雙胞胎。
顧小曼管不了那麼多,她隻能先管好自己和兄長。劉寡婦的兒子是不是餓肚子,跟她不相乾。
賭鬼爹每個月20塊錢工資,他留下七塊錢。這七塊錢是不是給劉翠花,顧小曼不管,但每個月的36斤糧食和各種票,她要全部抓在手裡!
果然,劉翠花的炮火對準了顧小曼。
“也不是家家都不夠吃,我聽說小曼家裡還能做糖饃饃呢,這日子真好過。”
顧小曼笑道:“翠花嬸子,我家裡做糖饃饃的糧食是我舅舅給的。我媽活著的時候經常教我,寧可餓死,不三不四的糧食也不能吃。”
哼,陰陽怪氣誰不會啊,笑裡藏刀誰不會啊。
王香萍差點沒忍住笑出聲來。
劉翠花一口牙差點咬碎,她算是看了出來,這死丫頭像她那個二流子舅舅,一張嘴能說出花來。
她也不是沒想過要顧耀堂的糧油本和購煤證,哪知顧耀堂每次都是顧左右而言他,從來不正麵回答她的問題。
劉翠花笑了笑:“小曼,等秋收你家的稻子誰收呢?”
顧小曼微微一笑:“當然是我爸和我哥收啊,要是我爸上班沒時間,我還可以請我舅舅。翠花嬸子,你不請娘家人幫忙嗎?”
另外幾個領糧的婦女加入到隊伍中來,大夥兒在一邊笑著看熱鬨。
嘖嘖,劉翠花可算遇到對手了。沒想到趙玉蓮那個老實人,居然養出個這麼潑辣的丫頭來。
顧小曼突然哎一聲:“說起糖饃饃,那天我家的糖饃饃好像少了一個,也不曉得是被老鼠叼走了,還是進了哪個小野貓的肚子裡。”
劉翠花臉上帶著笑,眼睛裡都要噴出火來。
“那好呢,希望你爸到時候有時間幫你收稻子。”
顧小曼聽出了她話裡的威脅,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怎麼,翠花嬸子想請我爸給你收稻子啊?我爸這樣的壯勞力可不能白乾,要給錢的。”
誰也沒想到顧小曼直接打開天窗說亮話,婦女們眼睛比電燈泡還亮。
乖乖,這丫頭真是什麼話都敢說啊。
劉翠花被顧小曼幾句話頂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片刻後甩甩手:“你們快去領糧吧,我要去菜園裡。”
王香萍拉走顧小曼:“小曼,你不要理她,不成個樣子。她男人死了這麼多年,也不嫁人也不招人,天天就這樣招惹是非。上回星期天你爸乾什麼去了?”
顧小曼嗤笑一聲:“給劉寡婦乾活去了,要不她剛才怎麼這麼囂張呢!”
王香萍罵了幾句:“不要臉的東西!”
顧小曼覺得丟臉:“大娘,不管他,隻要工資、糧食和煤能給我就好。菜園我和我哥會種,秋天收水稻,我請我小舅來幫幾天忙,聽說會放幾天假,讓我爸也乾幾天,辛苦辛苦就能收回來。等明年我家的田地隻剩下三分之一,我和我哥能都忙得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