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最後看了一眼這個她熟悉又陌生的世界,忽的彎了彎唇,綻出一抹至真至純的笑,可在下一瞬間,那笑就多了旖旎綺麗的味道,如雪中山茶,招搖盛放,妖昳風流。
純與魅的融合,光與影的滲透,穠麗至極,卻又淒美至極,讓人忍不住被她蠱惑,陪她墜入無底深淵。
而因為這笑,那雙眸子裡的荒蕪死寂仿佛瞬間消失的一乾二淨。死氣一掃而空,枯木重生,繁花似錦,生機氤氳,搖落了一池的星光熒熒,美得不可思議。
那雙狐狸眼微微眯起,挑染著醉人的笑意,讓人癡迷。
不過一刹之間,她從塔頂直直往下墜落。
紛飛的裙擺如蝴蝶翩躚展翅,又如白薔薇霎時怒放。
她就像劃破天幕的流星,燃儘生命綻放出最後的美麗,瑰麗的熒藍色化作漫天流螢,細碎的月光與熒藍色的冷光交相輝映,美到極點,卻又無端讓人感到悲哀和淒冷。
光的餘尾拖曳出華麗的弧度,像是旋轉的星軌,最後那團幽幽熒光墜入森冷的湖底。
光點擴散,餘韻熄滅,隻留下涼透骨子裡的冷意。
未至冬日,氣溫卻急劇下降,不一會,天空起了鵝毛大雪。
在雪花紛飛中,銀光記錄的一幕幕慘狀和真相,像是劇院裡上演的舞台劇,清晰而真實地顯現出來,讓所有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人們或是迷茫、震驚、不解、悲憤,又或者是不敢相信,他們有的說不出聲,有的堅定地說這是異教徒的陰謀,有的在為教皇貴族辯解,有的沉默不語。
少女感覺到湖水將她侵蝕,四肢尚未完全冰冷,就因為失去本源之力化作了光點,消散在了湖水中。
在她的意識要完全消逝在天地間時,一個奇怪的聲音出現了。
——你,想在另一個世界裡,繼續活下去嗎?
*
扁舟蕩漾在河麵上,一對璧人從幻境中蘇醒。
看到了全部的禦知陷入一陣靜默中,他還沒從那種壓抑、淒悲、心疼、酸澀的複雜感中出來。
他緊緊抱住了眼前的少女,像是要把她鑲嵌到骨子裡,可又怕弄疼她,力道鬆了鬆。
初彌回抱住了他的腰,微微勾唇,語氣裡是對自己的輕嘲,“真是一場華麗的落幕儀式呐,對吧。”
她的側臉輕輕貼上了他的,點點溫潤的濕意劃過,唇角滲進來的液體微澀,初彌不禁愣住了。
他,哭了嗎?
少女疑惑抬眸,看到了少年緊抿的唇。
“小瓷……”少年的聲音帶著顫意,喑啞低沉,他輕聲呢喃似乎在確定她還在他的懷裡。
他捧在手心裡的小姑娘,居然被這麼對待。
從看到她被鎖起來開始,毀滅欲和暴虐感就開始洶湧澎湃,可他卻又不得不壓製住滿腔鬱氣繼續看下去。
禦知覺得自己這輩子的所有耐力都用在那個幻境裡了。
心臟傳來的細細麻麻的痛意和最後痛徹心扉的那一瞬,他一生都不能忘記。
在幻境裡,他隻是旁觀者,什麼也做不了,那種無能為力的挫敗感,那種想要毀滅一切的戾氣,直到現在也沒有緩和的跡象。
當她化作幽光墜入湖底的那瞬間,悲涼和絕望湧上心頭,他又一次如此清楚地知道她對自己的重要性,她是他生命裡,無可替代的一抹亮色。
人沒有得到“光”之前,或許還能將就,可得到了又失去,就隻剩漫無邊際的黑暗了。
“小瓷。”他緩了緩情緒,輕聲喚出她的名字。
“我在。”
“我的女朋友很厲害。”他沒有問她疼不疼,也沒有說出什麼“以後一切有我”“我不會再讓人欺負你”之類的話,因為這些話對於現在的她來說都沒有意義。
她不是溫室裡的花朵,她既可以在寒風霜雪中傲然綻放,也可以在烈火焚燒中涅盤重生。
她不需要誰的可憐,她一人足以斬敗一切魑魅魍魎。
聽到他的話,初彌原本因為回憶而壓抑的心情輕快了不少。
她彎了彎唇角,眸子裡的笑意更濃了些,她抬手捧起他的臉,柔軟的唇瓣覆了上去。
就當是你誇我的獎勵好了,少女在心裡說道。
*
在彼裡斯成為教皇之前,他也差一點成為了聖子。
他與他的妹妹莉薇都擁有極高的光係魔法天賦,但是因為母親病重的緣故,他們兩人最終隻有一人選擇入職教廷,另一個人留下來照顧母親。
妹妹在入職教廷後給家庭帶來了一筆巨大的收入,彼裡斯用這筆錢為母親看病,母親的病情也有所好轉。
一切都似乎好了起來,妹妹住在教廷裡享受貴族般的待遇,而他與母親也從破舊的小巷子裡搬到了獨立的閣樓中。
後來莉薇的能力得到了認可,成為了九尊聖女。這原本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但莉薇回到家時,卻是愁眉不展。
彼裡斯詢問莉薇發生了什麼,莉薇卻隻是搖搖頭,叮囑他不要參加下一次聖子的選拔,好好陪在母親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