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四一回老花子救人狄家店
令狐達抓住了蒲山公李密,晚上要住店,推推搡搡把李密推到狄家老店。
正往裡推呢,突然身背後有人在那裡顫顫巍巍地喊上了“這位官爺,軍爺,行行好,給碗飯吃吧……”
“嗯?”
令狐達轉身一看,喲!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一個老乞丐、一個老花子——頭上戴著開花帽,身上衣服破衣羅娑,摞著補丁。但是,您彆看這樣,還挺乾淨的,不像一般叫花子那麼肮臟。衣服雖然破舊,但是,補丁也釘得非常整齊,衣服也好像一塵不染似的,隻不過破舊一點罷了。往臉上一看,這老頭兒看年歲得六十多歲了,皺紋堆壘,須發潔白。眉宇當中帶著一種愁苦,左手握著一根長棍,您說是白蠟杆子呀,比白蠟杆子稍微短點;您說是手杖,比手杖稍微長點。就那麼一根可能是打狗棒吧,都已然被這人盤出包漿來了,顯得特彆油光油光的。身背後還背著一根短棍兒,這短棍的材質跟這根長棍差不多少,看那顏色、花紋,弄不巧都是棗木的,棗木杠子,那玩意兒也硬。一般的叫花子就一根打狗棒就行了,這位還背著一根,但這一根太短了,說是打狗棒啊,跟擀麵杖差不多少。右手托著一個碗。一般的叫花子托個破碗,這位不錯,托這個碗挺完整的,晃蕩著那碗跟令狐達要飯。
令狐達一看是個叫花子,眉頭一皺“滾!一邊兒去!這地方沒飯吃!”
叫花子一咧嘴“啊——官人,行行好吧,這麼冷的天,我一天沒要來飯了,肚子空空,身上一點熱乎氣兒沒有,再不吃飯呢,我估計今天晚上就得凍死啊。行行好,行行好,哪怕給個饅頭啊……”
“滾滾滾滾……哪來的叫花的呀?!”令狐達往外擺手,轉身就不願搭理他了,仍然推著李密往前走。
叫花子一看不乾了,“噌!”往前一邁步,就轉到了令狐達和李密中間這個位置。碗往李密麵前一托“呃……這、這、這位蒲山公,您行行好,一聽您這名就好啊,您給我點飯吃吧……”
“嗯?!”令狐達一聽,“嘿!你這叫花子,你怎麼知道他的名字呀?”
“剛才我聽你說這個……呃……他叫什麼蒲山公、蒲山公的。那我想,呃……蒲山公那一定比蒲山母有飯,跟他要點飯行不行?”
“你這老東西呀,耳朵挺尖的呀。這麼大年歲了,耳朵沒聾啊!我告訴你,看見沒?都上了綁繩了,他能給你飯吃嗎?”
李密“哼”了一聲,“令狐達呀,這是個叫花子,跟你要碗飯吃,你都不給。這些年你跟隨麻叔謀掙那麼多錢,難道說要帶到棺材裡去嗎?你看那麻叔謀的下場,他帶走了一分錢嗎?”
“呀!李密,你甭跟我在這裡冷嘲熱諷。哼!至於我帶走錢帶不走錢,那是我的事。但是,我抓住你,我可又掙了一筆錢。你滾!”一轉頭又讓這老乞丐滾。與此同時,往旁邊一使眼色——
旁邊有衛隊士兵啊,“走走走走……”推推搡搡把老叫花子推出狄家店。
老頭兒一邊被推,一邊還嘟囔呢“越有錢呐,越吝嗇呀,一碗飯都不給,佛菩薩不保佑哦……”這老頭兒晃著腦袋,拄著棍兒,顫顫巍巍,他走了。
令狐達吩咐“把這人關到一間屋裡!你們四個今天晚上負責守衛。我告訴你們,這可是國家的要犯。你們晚上要精神點,嚴加看守!要跑了,為你們是問!知道嗎?!”
“明白!明白!”當兵的嘴裡說明白,心裡頭罵呀。罵什麼呢?“這令狐達沒事兒找事兒!咱們今天平山滅寨。東方寨的這倆少爺押到木籠囚車,好像這令狐達都不太注意,把這倆由囚車裡拎出來,綁到一間屋子,才派了兩個看守。這位派四個!這人誰呀?光聽令狐達說又什麼蒲山公啊,又什麼的。這些當兵的離令狐達也遠點,得知這個信息半半個個、零零碎碎,沒大仔細聽,也聽不大明白。當兵的哪知道蒲山公啥意思啊,不明白。即便是聽到這個信息的,也隻不過有那麼四五個人呢。行啊!令狐達上支下派呀,讓我們看就看吧。四個人商量好了,兩人一班、兩人一班。“你們倆上半夜,我們倆下半夜。”“行啊!”就把李密推到一間房間,關上門,上了鎖,兩個官兵握槍挎刀守在大門兩側。
店老板給大家準備吃喝,二百人呢,那隻能大鍋熬白菜了。上了兩個灶,熬了兩鍋白菜。蒸籠往上麵一放,籠屜裡頭蒸上了饅頭,連菜帶饅頭都好了。大家吃饅頭,一人一碗熬白菜。
令狐達獨自在一個屋,他是頭兒啊,他得住最好的。而且,人家店老板給他開的小灶,專門給他切了點兒鬆花蛋,弄了盤兒燒雞。這燒雞是現買的,到鎮上買的熟食。總之,拆對了四盤小菜,給打來了一壺美酒。
令狐達自己挺美的,沒想到這一次平山滅寨特彆順利。尤其是在半道上,我居然拿住了李密,回頭一定是大功一件!這官職有可能還得往上升啊!越想越美、越想越美,時間不大,這一壇美酒他全喝了。酒足飯飽,嗯……他也覺得累了。於是,就和衣而臥,連衣服也沒脫,就把外衣款掉,躺床上了。大冬天的,被子一蓋,這屋裡還點了炭火盆,暖和和的。再有這酒在肚子裡頭一發酵,嗯……暈暈乎乎、暈暈乎乎,他甜甜美美地就進入夢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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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光他睡了,這二百多人也基本上都睡了,鼾聲四起。
時間就一點兒一點兒過去了。嘣!就到了子時,按現在來說,快半夜十二點了,十一點大多了,那正是一個人睡覺睡得最甜最美的時候。
就這個時候,由打狄家店的牆外頭,“砰!”扒著牆頭爬進來一個人。這店房的牆頭並不太高,您想想,一個鎮店上的客店,連牆都是土坯牆啊。這牆也就是一人來高,說這一人呢,還不能說是大高個子,頂多一米六五吧。這種牆好爬,手扒著牆頭一叫勁,人就上來了。如果是個大小夥子,一騙腿,馬上翻過來了。可惜,今天爬牆的上了年歲了,稍微費點勁兒,吭哧吭哧地爬到牆頭,在這裡喘了幾口氣,“哎——哎——”一邊喘氣一邊觀察這個院落的動靜。一瞅,整個院落全是黑的,隻有大門前掛著兩盞氣死風燈,基本上照不到院落裡頭,院落裡頭漆黑一片。側耳聽了聽,鼾聲四起,此起彼伏,二百多大小夥子,晚上一睡覺,您琢磨琢磨什麼東西?除此之外是再無其他聲音呢。但這個人還是非常的謹慎,在牆頭上還趴了一會兒,滲了滲,確確實實沒有動靜了,這才一出溜,由打牆頭又滑下來。這人還本能地拍了拍土,可見這人乾淨慣了。這什麼時候了,還用拍土啊?哎,這人撣撣土。然後,哈下腰,躡手躡腳往前走。
一邊走一邊觀察著店房。怎麼?他好像在尋找,看看哪個店房機率更大一點兒。這麼一找,發現西邊那一溜房子中間有個房間,房間兩邊站著兩個人。這兩個人說站著,不如說是靠著這牆,也在那裡栽頭栽嘴的。再一瞅,坐北朝南也有個房間,房間門口也站著兩人,也一樣倚著牆栽頭磕腦的。
這人眼珠轉了轉——看來這兩個房間都是關著人的。不錯,我觀察了,這夥官兵不但是抓住了蒲山公。而且,還有兩個小夥子被打入木籠囚車了。呃……這……這……這兩間房間,哪間是裝著蒲山公,哪間是裝著倆小夥子呢?他合計合計,嗯……覺得還是坐北朝南這間房間裝著蒲山公的可能性比較大。因為看得出,蒲山公在那個軍官的心裡頭要比那倆小夥子更加重要,他有可能被放到正屋裡。得了!反正,我今天晚上就是冒險施救啊。我先拿這北屋下手吧。真格的北屋不是,那我救出那倆小夥子,也好央告倆小夥子幫我的忙,再去搭救蒲山公。行啊,就這個主意。反正是瞎貓碰死耗子吧!
這人想著這些事兒,慢慢、慢慢哈著腰就走這黑暗的地界,逐漸地就接近了這間房屋了。
書中代言,他找對了這間房屋,裡麵裝的正是李密,他不知道啊。
他來到這房屋旁邊,先蹲在牆根兒那裡,然後觀察了觀察,就發現門外的兩個守衛抱著槍杆、倚著牆,都已經在那裡睡著了。這麼冷的天,讓人家在外麵看守,有幾個能精精神神的呀?瞪眼看了不到一個小時,困意就來了。然後誰也沒告訴誰,腦袋往下一低,覺得自己稍微地眯上眼舒服一點,也甭睡著。結果,一合眼,身子往後一靠,嗨!人就不由自主地睡著了。這個人哈著腰往前慢慢接近,就接近了這倆看守。然後,這人就把掌中握著的一根棍兒高高舉起來了。看著這倆看守,這人心中暗暗叨念倆小夥子,對不起了,對不起了!我也不想要你們的命啊。但是,有你們在,我也難以救出蒲山公,那是我家主人的朋友啊。所以呀,隻能得罪了。兩棍下去,我給你們倆留一手,不使十足的力,就用能夠把你們打暈的力道吧。但話又說回來了,打人沒好手啊,真格的你們禁不住,給打死了。唉!就算我老頭兒造孽,你們在陰曹地府,願意告我就告我,願意讓小鬼兒、小判兒前來拿我就讓他們前來拿我。總之啊,對不起你們了……您看,這個人還猶猶豫豫,心裡頭還叨念了這麼一氣兒。叨念完畢之後,這根棍兒照著這倆小夥子側臉頸部動脈這個地方,“啪!”就這位,出手如電呢!打了其中一個小夥子,緊接著手一抬,“啪!”另外一個小夥子也打上了。再看這倆守衛在睡夢當中就暈了,“噗嗵!噗嗵!”往下一落。這人另隻手就架著一個往下癱的小夥子,另外一隻手拿著棍兒,“哢!”這棍兒往前一杵就杵到另外那人的胳肢窩底下了,就等於架著這個人了。然後,慢慢、慢慢往下順、往下放,“噗嗵——噗嗵——”把這兩人全順倒在地了。
“啊——”老頭長出一口氣。然後,在門板上摸。這一摸,摸到鎖了。但並沒有上鎖,就掛上了,把這門掛結實了。這人心中一喜,這就省事了。把這銅鎖卸下來,鏈子稍微地搭下來,往那裡一放,彆發出聲響。然後,輕輕地往裡一推門。這門,也就是推了一個縫。這人一側身子就由打這個縫擠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