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賊!”
黃利國本來傲慢的嘴臉,在看到這兩個字後,變為了深深地恐懼。
一些難堪的回憶,也湧上心頭。
那是20多年前,那屆春晚,迎著那波涉及到幾千萬個家庭,上億人的下崗潮。
上麵領導,給的最大的任務,就是引導‘安民’。
可就為了‘安民’這兩個字,春晚導演真是急白了頭。
報上來的節目選來選去,都不合適。
尤其是那些上過不少次春晚的老藝術家,有些個不但不‘正向’引導,
甚至還搞起了針砭時弊,有點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的意思。
搞得春晚導演,不得不將一些口碑極佳,‘全國人民老朋友’報上來的節目,都給砍了。
為的就是那兩個字,‘安民’。
直至,一個拜入老藝術家,齊謙齊先生門下不久的小品演員,報上來的的小品《工人要替國家想》的出現。
春晚導演當即看著小品名字,就眼前一亮,細看過後,越看眼睛越放光。
直至那一句點題的台詞,‘工人要替國家想,我不下崗誰下崗!’的出現。
愁白了的頭的春晚導演,差點高興的蹦起來。
這句話太“正向”,太‘安民’,也出現的太過於合適了。
他不由的看了一下抱上來的這個小品的呈送人。
正寫著‘黃利國’三個大字。
春晚導演不由感歎:
“黃利國,利國,這個名字也‘正向’,小品更‘正向’,雖然是個新人,但就是你了!”
當即就拍板,把小品《工人要替國家想》,納入了春晚名單。
而黃利國的師傅,那位‘全國人民的老朋友’齊謙齊先生,承報的小品《民為貴》。
春晚導演掃了一眼那裡麵引用孟子的‘民為貴,君為輕,社稷次之的話。’
冷笑一聲,將之丟到一邊,在未理會。
那年,作為小品界新人的黃利國,登上了春晚。
而他新拜的師父,齊謙,那個每年春晚陪伴大家的‘全國人民的老朋友’,不見了身影。
那年,大年三十,無數個下崗家庭,無數或麻木,或迷茫,或鐵青的臉。
看著或黑白,或彩色的電視中,那個陌生的小品演員說著:
“十八歲畢業,我就到了自行車廠。”
"我是先入團,後入黨。”
“上過三次光榮榜。”
“廠長特彆器重我。”
“眼瞅著要提副組長。”
“領導一直跟我談話,說單位減員要並廠。”
“當時我就表了態。”
“咱工人要替國家想!”
“我不下崗誰下崗!”
……
那個大年三十,無數人下崗工人失眠了。
綻放在各個城市、鄉村中的煙花,少了很多。
那年,新舊交替,大年初一。
夜裡,黃利國的全家人,都為他慶賀,登上春晚,未來肯定飛黃騰達時。
他正喝的滿身酒氣,縱情的唱起《好日子》時。
一個胡子拉碴,裹著軍大衣,滿臉疲憊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
還未等黃利國反應過來。
一記重重的耳光就甩在了他的臉上。
把黃利國抽到清醒不少,他原本借著酒意,就要發飆,自己可是上了春晚的大名人了,誰敢打自己?
可定睛一看,立馬嚇得抖了抖,喊道:
“師傅!”
沒錯,就是18歲畢業後,手把手教自己,讓自己有了‘自行車’廠職工身份,甚至介紹入團,入黨,分了房子,娶了媳婦的,還跟廠長說好話,幫自己即將升職的師傅謝猛。
“十八歲畢業,我就到了自行車廠。”
"我是先入團,後入黨。”
“上過三次光榮榜。”
“廠長特彆器重我。”
……
小品中的台詞,其實就是黃利國的真實經曆,他也曾是工人,工人身份也曾是他的驕傲,他的一切。
那個被黃利國稱為‘師傅’的中年漢子,疲憊的臉上,卻有著一雙無比銳利的眼,掃視四周慶賀的場麵,指著黃利國就罵道:
“你個畜生,以後不要再叫我師傅。”
“原本以為,齊謙老先生來我們自行車廠巡演,看上了你小子,說你有天賦,帶你去說小品,是件好事,我也幫你弄好手續。”
“可沒想到你春晚真是演了個‘好小品’啊,好到大年三十晚上,工友們,甚至廠長都來問我,說老謝,你看你教的好徒弟黃利國,這覺悟真高,真利國。”
“丟人啊,氣的老子年也法發過了,連夜買了張站票,一路從東北坐綠皮火車到京城,站了一天一夜。”
“就為了看看,看看你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
“現在看到了,喝大酒,唱《好日子》是吧。”
“我讓你唱!”
說著,憤怒到極點謝猛,猛地一扯桌布。
桌上的菜肴,頓時散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