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衡說了半天,口渴至極,等著喝江離厭的出師茶。
江離厭死死盯著麵前的熱茶,一時間忘了反應。
他不敢相信。
江離厭腦海中一時浮現當初在凡間,滿城的屍山血海,瘟魔在他麵前,要將他的靈根作為滋補它的補藥。
眼見江離厭要被瘟魔所殺時,白衣劍修踏空而來,一劍斬開天光,將滿身瘟毒的瘟魔斬於劍下,屍首分離、碎為粉塵。
她的劍仍未染汙濁。
她在爛漫天光中,朝江離厭伸出手:“本君乃玄清宗希衡,道號華湛劍君,來此誅魔,你可願隨本君回宗修習?”
江離厭握住她的手,從此,他急轉直下的人生有了另外的可能。
江離厭緊緊咬住牙關,他從沒想過希衡會放棄他,就因為今日他失言,她就不要他了?
是,江離厭的確自認自己更喜歡宜雲師叔,因為宜雲師叔之前告訴過他一個秘密:
之前他所在城池被瘟魔覆滅時,希衡為了名聲,在另外的城鎮除邪,這才耽誤了誅殺瘟魔。
如果希衡早來一步,他全家、全城的人或許就不會死。
是,這件事也許怪不了希衡,可她卻連說都沒和自己說,她瞞著他。
宜雲師叔當時撐著下巴,以漫不經心的口吻道:“你這師尊,我還不懂嗎?她最注重聲名,恨不得當全修真界的救世者,怎會告訴你是她的失誤,引起了你家的悲劇?其實你這麼通情達理,她告訴你也沒什麼,隻是,唔。”
她喝了一口酒,擦擦嘴角,一派點評的模樣:“她太端著了,虛偽的名門做派,以虛偽怎能換真心呢?若我是她,我就原原本本告訴你。”
正是因為此,江離厭最不喜希衡規整清冷的態度。
她中毒後需要找二師兄修訣解毒的事一出,更讓江離厭覺得她以往全是虛偽。
可……哪怕他有諸多不滿,他也沒想過希衡會真的不要他。
他的一生,都因希衡而爛漫生花,宜雲師叔再好,他也從未想過讓她取代希衡。
他以為希衡會像曾經那樣,看見他的不馴,隻搖搖頭,指導他靜心修煉。
他不是天水靈根嗎?修真界罕見的天才,師尊這麼輕率地放棄他、不要他?
江離厭有些想朝希衡認錯,可又拉不下臉,這些年,他從沒朝希衡認過錯。
希衡卻快口渴到冒煙,她輕點眉心,冷淡地下了最後通牒:“若你連出師茶都不敬,可即刻離開淩劍峰。”
“你……”江離厭一急,連師尊都忘了喊,他也惱了起來,賭氣道:“敬就敬,出師就出師,師尊如此小肚雞腸,不仁愛弟子,弟子能有什麼辦法?”
希衡不置可否,她的修為能碾碎幾百個江離厭,完全沒有和江離厭打嘴仗的興致。
而且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看在她當了江離厭這麼久父親的份兒上,她容忍他的不馴。
希衡核善催促:“敬茶。”
江離厭咬緊牙關。
倒是溫雨勉越聽江離厭的話,越覺得不像話。
溫雨勉氣質溫潤,頗有大師兄的氣度,怒斥:“師弟!你怎麼和師尊說話的?”他瘋狂朝江離厭使眼色,示意江離厭朝希衡滑跪道歉。
溫雨勉這時也覺得江離厭有些過分,宜雲師叔的確好,可江離厭也不能拿到台麵上來和師尊比較。
可惜,江離厭現在吃了秤砣鐵了心,偏生不道歉。
他被溫雨勉一激,反而奪過空中的茶杯,冷哼一聲上前,一撩衣袍跪下去,將茶杯高高舉在頭頂:“徒兒向師尊敬奉最後一杯茶。”
江離厭盯著地麵,一顆心也吊在空中。
他仍然覺得希衡隻是在生氣,隻是這次生氣的陣仗大了些,以往她雖嚴厲,可對他也沒有可指摘的地方。
江離厭抿住唇瓣,若師尊這次不喝他的茶,他也就順著這梯子下來。
可惜,希衡現在渴得嗓子冒煙兒,她這人從來說話做事從不反悔,立即接過茶杯飲了一口,連一絲猶豫都沒有。
飲畢,希衡道:“好茶。”
江離厭:……
江離厭低著頭也能察覺希衡行雲流水的動作,他忍不住猛然抬頭,一眼就瞧到希衡春蔥般細膩修長的十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