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明的身體四分五裂,飄散在萬花樓半空。
但是,這還不夠。
元嬰以上修士身死尚且能奪舍複生,何況是凶獸?
希衡袖中盈蕩天風,她並非心慈手軟之人,燭明這樣殺人作亂的凶獸,必須伏誅。
她神色冷然,左手掐了個大繁至簡的法訣,瞬間,指間綻放淡淡水色光芒,光暈籠罩全身,衣袖無風飄蕩。
萬花樓的溫度頃刻低了不少。
連玉昭霽都很少見希衡用這樣的殺招。
哪怕是水魔和修真界最殘酷的法修都學不會的水靈根法咒:大江歸墟。
大江歸墟之處,不留活口。
如果剛才是希衡提劍護天下清正的溫柔,現在就是誅邪除魔的肅殺。
要想護,怎能不殺?
空氣在輕輕抖動,緊接著,空中所有水分被希衡剝離出來,形成一滴滴透明的水珠。
水珠看似平靜,背後卻如有遊龍騰過的巨大龍吟聲,背後好似有一個恐怖的海域,僅僅是緩慢流淌,千萬億的水就發出恐怖的聲音,讓人心裡發緊。
這個地方是歸墟,是海中無底之穀、眾水彙聚之處。
眾水皆歸歸墟,空中的水珠聯通歸墟,緊接著,萬物如劍!
這些快落入歸墟的水珠全部變成水劍模樣,連帶著歸墟裡的水也飛至空中,化成無數的水劍。
滴水尚能穿石,何況是整個歸墟?
燭明碎裂的身軀在這股恐怖的力量麵前就想逃跑,然而,瞬間被水劍淹沒。
玉昭霽現在心情不快,揮出混沌火。
水火本不相容,在空中一交彙,燭明連眼睛都沒來得及眨,便粉身碎骨於天地之間。
神魂儘消,再無轉世之機。
萬花樓也早在打鬥中變作廢墟。
燭明身死,被它用神通撥亂的時間被修正,現在月明星稀。
一片殘垣中,無論是修士還是鬼客,都劫後餘生地抱住孩子、親朋。
他們的臉上、身上滿是灰塵、血跡,淚水衝刷出深深的淚痕,在光陰中靜默。
“希衡。”玉昭霽冷著臉,穿過滾滾煙塵,他早就不再是柳南衣的模樣,恢複自己原本的容貌。
天藍色的衣袍、上邊染著斑斑血跡。
銀蓮發冠,三千青絲垂於身後,發帶也用銀線暗繡著雪蓮。
玉昭霽不喜歡很白的顏色,也不喜歡雪蓮這種必須要精細環境才能養成的花。
但不知為何,每次魔族宮廷的魔呈上發冠等配飾,玉昭霽總是會一眼看中這些。
他挑中的有潔白的杏花、雪色的荼蘼花、盛開於冰天雪地的雪蓮……
每一次都是這些,從無例外。
希衡見玉昭霽在找自己,以為他是要拿鬼墟幻市最深處的鑰匙。
鬼墟幻市堪稱修真界最邪惡的地方。
打開最深處通道的人死後,就會出現一些鑰匙,五日後,通過這些鑰匙就能進入鬼墟幻市最深處。
這樣的規則是為了讓更多人知道鬼墟幻市最深處開啟、引起更多人頭破血流的爭搶。
鮮血、皮肉就是鬼墟幻市的流通貨幣。
希衡剛才拿到了其中一把鑰匙,她遵守諾言,攤開手心:“給你鑰匙。”
玉昭霽看著希衡沒說話。
她一身滿是鮮血,鮮血染衣,猶如紅梅,本是雪色的裙角有鮮血啪嗒啪嗒往下滴。
這是她剛才受的傷。
人族的身體和魔族的身體總有不同,玉昭霽有凶神血脈,防禦比希衡厚。
他按了按眉心,心底因希衡幾次救人生起的不快並未褪去,愈演愈烈。
希衡見他不接:“你不要?”
她作勢要收回。
玉昭霽及時截住希衡,拿起她掌心的鑰匙,將它立在希衡手心。
希衡疑惑看向他。
玉昭霽手中微微用力,鑰匙的尖銳處輕輕刺向希衡掌心,刺出一滴血珠。
那血珠礙眼,被玉昭霽立刻抹除,順便把希衡身上的傷也給抹去。
“希衡,你難道感受不到痛?”玉昭霽麵無表情,眼底有晦澀的糾纏。
風吹動二人的衣袍。
“你的掌心是柔軟的,次次擋在風刀霜劍麵前,你也會痛,這些細小的傷害彙聚在一處,也許有朝一日你承受不起。”
玉昭霽總有種,也許希衡承受得起這種代價。
但他已經承受過、再也承受不起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