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昭霽的手寒如鐵鉗,鉗著希衡的下巴。
希衡的瞳孔中,倒映著玉昭霽如今的麵容。
他麵色白皙,雅然如謫仙的麵孔上卻多了漆黑的鱗片,覆蓋了大半張麵孔。這些鱗片儼然是玉昭霽異獸形態時的尾部鱗片。
一半如謫仙,一半如猙獰惡鬼。
希衡盯著他看,如果說在外間的玉昭霽顯露一些異獸形態是因為情緒波動,鬼墟幻市內的玉昭霽不能維持全然的人形,是否說明他的力量被削弱得比她還嚴重?
希衡聞到了濃重血腥味。
玉昭霽玄色冰冷的鎧甲之下,黑色的裡衣極其濕潤,白皙的脖子上有一抹血色,看著希衡的眸光滿是漠然。
他受傷了。
這就……難辦了。
希衡注視著玉昭霽,心想,現在亡林真君鬨出來的動靜這麼大,一定有修士在暗中注意這裡。
沒人會放過能同時殺死魔族太子和華湛劍君的機會。
那麼,現在玉昭霽唯一的解圍辦法是什麼:殺了她。
希衡如今更弱,下巴、纖細的脖頸,一身的命門、脈門可以說全在玉昭霽掌控之中。
隻要玉昭霽立即殺了她,就能獲得力量,渡過眼前的難關。
看他眸光裡從未有過的漠然,魔族的冷酷無情表現得淋漓儘致,希衡立即強行停止以靈力修複身體,在她身上薄弱的命門、脈門、咽喉處全部罩上淡色的靈力。
同時靈力蜿蜒,護住心脈。
這樣,哪怕玉昭霽真正攻擊她,希衡也能苟活下一條命。
玉昭霽親眼見到希衡身上的變化,他隻能說……真厲害,希衡。
全修真界能夠做到以這麼少的靈力、精準護住每一處大穴,不浪費一丁點靈力,微操控製如此出神入化的修士,也就隻有華湛劍君希衡了。
同時,也真礙眼。
玉昭霽臉上漆黑的鱗片遮住他雅致絕俗的容貌,黑黝黝的冷光在他眼中,比刀還寒。
希衡真是一點不信任他?
玉昭霽剛才在外麵時,還嘲笑百蠱真君和亡林真君同隊操戈,現在看來,他和希衡也有可能在鬼墟幻市的操控下走到這一步?
很好,既然希衡這樣不信任他,正好有利於玉昭霽的計劃。
玉昭霽鬆開希衡的下巴,希衡往後仰去,忍著足尖錐心的刺痛試圖拉遠距離,滿是碎石的地麵沾滿她足底的鮮血。
玉昭霽的餘光瞥了眼滿地鮮血,以及希衡滿是血汙的雙足,他二話不說,傾身上前,手腕上精鐵護腕啪嗒打開一個口子,裡邊彈射出一個精巧機關。
那是一條細細的鎖鏈,鎖鏈頂端有開花似的鐵爪。
這是軍中專門用來捕獲魚人的工具。
玉昭霽握住細鎖鏈,夜風獵獵,鎖鏈周身散發寒光,上麵沾著其餘魚人的鮮血。在玉昭霽的操縱下,鎖鏈如天女散花般在空中散開,布滿希衡的各個方向。
同時,他在地麵撒上鐵釘,限製希衡在地麵的行動。
本就不良於行的魚人公主現在隻能靠身法在半空中行動,可是那些鎖鏈縱橫交錯,上邊還有鐵爪限製她的行動。
希衡憑借精妙的身法躲過幾個鐵爪,最終還是受限於孱弱的身體,噗嗤一聲,一道鐵爪朝希衡肩膀抓來。
這道鐵爪避無可避,但希衡不能被它穿入鎖骨。
危急關頭,她直接冷然抬手,抓住這道鐵爪,鐵爪穿過她的掌心、鮮血直流。
玉昭霽這時也突進過來,他看著鐵爪上滴落希衡的鮮血,仿佛無動於衷般,傾身靠近希衡,以剩下的鎖鏈欲要鎖住她的咽喉。
希衡則以穿過掌心的鐵爪為武器,將計就計,反而以鎖鏈繞住玉昭霽的手。
隻聽噗嗤一聲。
那隻穿過希衡掌心的鐵爪再度穿過玉昭霽的掌心,將兩人的手緊緊聯係在一起。
鮮血橫流,兩人的手心相貼。
玉昭霽瞧了眼被紮得結結實實的手心一眼,不知是否是希衡的錯覺,他眼中的冷怒反而好似少了一些。
然而下一刻,玉昭霽墨發微揚,他以另一隻完好無損的手掏出精鐵匕首,就要朝希衡咽喉割去——
這一刻的殺意是實打實的。
那些占有欲、殺意全部傾巢而出。
暗處,一些陰冷的目光黯然縮回去。
那名玉將軍顯然是魔族太子,而那名魚人公主的身份,有些不明朗,但基本可以根據性彆鎖定是華湛劍君。
原本這些修士想著上前殺死他們兩人,獲得力量,可沒想到,玉昭霽會立即殺死華湛劍君。
如果他恢複了力量,他們這些修士湊上去,不是送死嗎?
一時間,這些修士全都不敢造次,識趣些的已經加快腳步,遠離這個地方,免得被恢複實力的玉昭霽鎖定誅殺。
還有些膽子大的則勉強蟄伏下來,靜觀其變。
就在玉昭霽的匕首要割斷希衡咽喉之時,一道粗獷的聲音傳來:“將軍!”
一名高大的士兵帶領人馬過來,他扔出長矛,想打落玉昭霽手中的匕首,玉昭霽手中匕首一翻轉,長矛被打落出去。
但是,這也阻止了玉昭霽殺希衡的攻勢,他最終隻是以匕首橫在希衡脖頸上,另一隻手被鐵爪穿過,和希衡的手一塊兒牢牢釘在一起。
他們二人的鮮血同時汩汩流出,兩人緊緊相貼。
這麼近的距離、這麼濃的殺意,局勢波瀾詭譎。
那名士兵跪下,冒死勸誡玉昭霽:“將軍三思!魚人公主必要拉去皇都受死,此為皇命,若將軍在這裡殺她,人皇陛下怪罪下來……”
玉昭霽眼中看不出喜怒,似是在計算得失。
這裡這麼多士兵,如果玉昭霽強行殺希衡,士兵們為了不被人皇株連,也會同他鬥個你死我活。
最終,他似乎不得不按捺殺意:“你說得對,但本將軍同魚人有不共戴天之仇。”
玉昭霽手腕翻轉,將染血的匕首收回精鐵刀鞘,抬起另外那隻和希衡穿在一起的手,以兩人手心的鐵爪抵在希衡的咽喉處。
他似乎是在朝其餘士兵解釋:“本將軍曾經被魚人豢養,成為家奴。”
玉昭霽指了指自己臉上的漆黑鱗片:“這些鱗片,就是魚人妄圖以轉血之法,將天下人族都變為低等的人魚,它們失敗了,但這些印記,卻永遠存在本將軍身上。”
士兵們不敢抬頭看,但對玉將軍的遭受倒是感同身受。
難怪玉將軍如此厭惡魚人,連魚人最出眾的美色也一點不能動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