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刀一劍,在血獄中打得你來我往。
最終,希衡險勝一招,她的劍湛然如秋水、分割血獄裡的萬千殺意。
玉昭霽臉上被劍氣割出一道血痕,發冠掉落,滿頭青絲垂下,對麵的希衡則裝束完整,神情清冷,唯有雪衣在往下滲血。
魔族太子心高氣傲,此生未嘗敗績。
他靜默了好一會兒,才無聲收回焚寂魔刀。
“你勝在心無旁騖、劍意澄澈。”玉昭霽輸得起。
他輸在於三屍,召出三屍後,按理希衡和玉昭霽都會越來越被三屍影響、變得善、惡、執,瘋狂唯我。
但是,希衡幾乎沒受三屍影響,她的劍發揮過於穩定,好像普天之下沒什麼能動搖她自己。
玉昭霽身為魔,還是魔族太子。
他浸染權欲,更加重欲,在心性上自然輸希衡一截。
玉昭霽隔著血獄中翻滾的血水,遠望希衡:“孤會信守承諾。”
“多謝殿下成全。”希衡收劍,天湛劍自血水中劃過。
玉昭霽:“孤名喚玉昭霽,華湛劍君,今日以後你的一切信息都會呈在孤的案上,以後,孤會來找你。”
他對自己惜敗之事念念不忘,立刻分析:“對嚴苛的修道者來說,三日一自省,五日一問心,就心性而言,修道者的確勝過修魔者。”
“但,這隻是開始,天道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無論道、魔,在天道的眼中一視同仁。”
“道以修心見長,魔以絕武求勝,何況等修至未來,魔道的魔心未必比不了修道者的道心。華湛劍君,三日後,孤將親至玄清宗,邀你再次進行比鬥,望君珍重。”
說完,玉昭霽轉身離開。
這就是希衡和玉昭霽的初見。
雄圖壯誌的魔族太子在掀起戰爭前,遇見一個一心向道、多管閒事的正道劍君。
之後,如遊龍潛淵、收斂鋒芒。
玉昭霽的魔臣曾問過他:“殿下,繞過十萬大山,也可以引氣脈入魔界,殿下何不繞開十萬大山,既不損殿下的承諾,又能達到殿下之誌?”
玉昭霽看著紫霧繚繞的十萬大山、山巔往下、深淵千裡,那裡是飛鳥長蛇的埋骨塚。
他想到那個奇怪的、多管閒事的正道劍君。
玉昭霽否決魔臣的提議:“不必了,修真界人族是一個奇怪的種族。”
“人族,良莠不齊、兩麵三刀。十之**的人族都是庸庸碌碌之輩,他們中出現一個惡人,這樣的惡就如同瘟疫一般傳染每個人,每個人都在比惡,比妖魔更甚。”
“可是。”玉昭霽腦海中閃過希衡的臉,“當他們中間出現一個有力的好人,他們又被這樣的誌氣感染,一個個好似能為心中信念拋頭顱灑熱血。”
“他們是羊,如今領頭羊還在,就不能冒犯。”
“就這樣吧,此時不是東進之時。”
旭日初升,霞光萬裡,魔族太子玉昭霽在東進時上的第一堂課名為希衡。
劍神墓。
玉昭霽半彎下腰,替希衡清除裙擺的血獄血跡。
希衡略有些不自在,以前和玉昭霽打得太慘烈,現在玉昭霽給她清除血跡,難免也讓希衡想到上次血獄之戰,玉昭霽從下往上差點把她一刀劈了的事。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
希衡自己清除完袖上血跡後,再以靈力清除裙擺上的血跡:“這等小事,不必你動手。”
玉昭霽看清楚她的不自在,倒也不惱,自顧自收回手。
她警惕很正常,不警惕才奇怪。
玉昭霽不動聲色岔開話題:“鬼墟幻市並不好解決,你準備怎麼做?”
鬼墟幻市自成一界,飄渺無定蹤。
它迄今為止已經有萬年,不知殺了多少人,想除去它的佛門高僧、道門巨擘一個又一個,全部折戟。
它不是好啃的骨頭,在賭局內,它是永遠的王,掌握一切,它能給逍遙王法寶、能削弱希衡的根骨,能一步一步讓希衡進入險境。
在賭局之外,它又會立刻離開,誰也捕捉不到。
直到它步步膨脹,超越上古八魔、超越黃泉地府,它才會大膽一些。
希衡從不是異想天開的人,她殺妖誅魔前,都會在腦子裡略過一切可能發生的狀況,等到動手時,劍出驚鴻、一擊斃命。
這也是她受眾妖魔厭惡、忌憚的原因之一。
希衡在血獄邊緣,眉眼宛如驚世的月亮,她斂眸:“唯一能殺鬼墟幻市古靈的地方,就是在賭局之內。”
玉昭霽洗耳恭聽。
“所有修士進入賭局,賭上的是自己的性命、靈魂、修為,鬼墟幻市呢?”希衡細細算了一筆賬,“它賭上的是法寶?僅憑法寶,不夠買你我的命。”
玉昭霽坐擁整個魔族九界,他的身家極其豐厚。
希衡是名門之後,近年她鮮少歸家,但她早已不再作為名門之後而顯赫修真界,而是作為劍君希衡,她本人同樣不缺法寶。
她抬眸:“既然是賭局,雙方的賭注必須相對公平。鬼墟幻市擅長心理博弈、使用**計,在我們進入賭局之前,它在我們心中許諾給我們的東西,隻為了轉移我們的注意力。”
“用它猜透我們的心理以及驚世法寶,來讓我們轉移注意力,忽略它真正應該付出的賭注。”
玉昭霽頷首:“他的真實賭注掩藏在那句所見即所得之後。”
小把戲,但是進入賭局內的修士遭遇了這麼多,很難有閒情逸致來思索鬼墟幻市真正需要付出的賭注。
他們被法寶迷惑、被仇殺震懾,被鬼墟幻市指縫中露出的東西買了自己的命。
所、見、即、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