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陽著了身半舊不新的衣袍,在淩劍峰下,身旁站著幾名虎視眈眈的玄清宗弟子。
希衡親至,幾名弟子都未料到這名散修居然真能拜謁到華湛劍君,眼神已變。
他們持劍告罪。
“華湛劍君!”風中,禮陽縮了縮肩膀,淩亂稀疏的白發在風中顯得更加少,露出發紅的頭皮。
漿洗發白的衣袍打著幾許補丁,禮陽麵對那幾名玄清宗弟子時,畏縮害怕。
因為他知道趾高氣昂的大宗弟子,看不上一介散修。
可當杏花林中走出那名白衣劍君,禮陽的眼卻亮了亮,他和希衡打過幾次交道,從她的行動中,他知道這是名真正的劍君。
在這位劍君那裡,修為的差距從來不是讓高修者淩辱、鄙視低修者的工具,而是拿來護乾坤正道、浩然清氣的劍。
禮陽多久沒和彆人平等、正常地說過話了。
見到希衡來,他激動地迎上前半步:“劍君,我、我這次來,帶了我最新修繕的法器……”
希衡背後的溫雨勉皺眉,連那兩名玄清宗弟子也皺眉。
“麵對劍君,怎能如此失禮?”
希衡則並不在意,禮陽一見就是真正不懂繁文縟節之人,希衡出聲:“無事,你們且退下。”
“是。”那兩名弟子安靜退下。
希衡身後是飄雪似的杏樹,花屑紛紛而舞,她抬手:“法器待會兒再看,請上淩劍峰一敘。”
舉止平和自然,卻如同將禮儀刻入骨子裡,自然而然的名門風度。
禮陽局促搓了搓衣角,他雖少和人打交道,但也長了四百五十歲,從剛才彆人的反應中就能看出他剛才太失禮了。
禮陽微咳一聲,撓撓頭,搜腸刮肚道:“這、這、老朽、我、冒然前來打擾劍君,如何能煩擾劍君親迎?我自己走上去就可了。”
溫雨勉本想笑,卻時刻記得希衡的教誨,不敢發笑。
何況他看希衡沒有一點兒要笑的意思,希衡輕聲回答:“閣下幾次前來,本君都有事未曾相見,仔細論起來,是本君傲慢。”
“這怎麼能算劍君傲慢,劍君若人人都見,恐怕早分身乏術。”
兩人一路少談幾句,到了淩劍峰上,白馨兒端來茶水,恭敬奉上。
師尊待客,蕭瑜風、王楓、江離厭等弟子也都放下手中之事,垂手立在殿外聽候吩咐。
春光浮滿殿內,希衡坐在主座:“本君昨日看見了閣下每次前來時帶的法器,都有巧思、不流於俗,閣下對器修一道,滿懷熱忱。”
其實希衡見過數不清的法寶,比如她用的天湛劍,就是凶兵之劍中最特殊的一柄,比白聖劍有過之無不及。
禮陽每次帶法器,淩劍峰從不收私禮,可禮陽也實誠,扔下禮便跑。
玄清宗內事堂不敢私吞淩劍峰的東西,隻能帶過來,而溫雨勉等人查了那些法器,一致認為……隻是比市麵上賣的法器稍好一些,根本達不到給淩劍峰送禮的標準。
蕭瑜風更是瞥一眼,輕視之意難以言表。
“一見就是沒拜過師的煉器師,連鍛火都能留下雜質。”
希衡更是見過無數比這好的法寶。
但她仍為眼前這堆破銅爛鐵側目,拿起一柄飛花傘,細細端量之後,再拿起一道袖箭。
蕭瑜風見她撫摸彆人所贈之物,脫口而出:“師尊,這些東西我能煉一堆,有什麼好的?袖箭更是暗中傷人的暗器,登不得大雅之堂,這人敢送來這等東西給師尊,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你戾氣太重了,瑜風。”那時的希衡眉目清冷,“這些法器雖算不上珍寶,但越往後,每個法器都有進步。”
“他一定是名專心器道的修士,再看這些法器,用料都算不上昂貴,但是做得儘善儘美,連花紋都未省略。”
希衡欣賞每一個執著於道的人。
她道:“恐怕他並不富庶,這些送來的法器應當已經是他所煉製的最好之物,法器好尋、誠心難覓、向道之心更少見,本君要見他。”
……
由此,才有了希衡親下淩劍峰,接禮陽上淩劍峰一事。
這次,禮陽也帶來了法器,希衡接來一看,是一柄鐵弓。
鐵弓弓身流暢,雖不是用上好精鐵打造,但是每個細節都做到了極致,暗紋凹凸,可以防握弓之人手滑。
根據禮陽送來的一些法器中,希衡已知他鍛火不太好,但是,這次送來的弓中暗紋卻極好利用了這點缺陷,人一握上去,手邊生溫,在雪天也不怕弓身寒冷。
希衡幾乎能想到禮陽在火光融融的室內,伏著身子弓著背,一點一點雕琢這法器。
他對他煉製的一切法器都懷著熱愛,所以儘量做到他能做好的一切。
希衡握住弓身,兩指拉弦,手中自動生出一團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