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至於。”希衡冷靜。
她麵前的男子容色絕俗,清雅絕倫,光是坐在這裡,便有超脫於世之感。
希衡道:“你不是那樣的人,老祖另有他意。”
玉昭霽見她這般信任自己,反而撐起手起身:“也許,我沒有圖謀不軌的短視之意,是另有更深、更熱烈的長遠之誌呢?”
他朝溫習室外走去,和希衡擦肩而過時,站定腳步,兩人身上淡雅的香味交融在一起:“希衡,彆隻拿我當值得信任的合作者,我所心慕的一直沒有變過。”
玉昭霽可不想和希衡的關係變為不帶風花雪月的合作者。
他要提醒她,他是個成年男魔。
而且,一直愛著她。
……
兩人定好去十萬大山、無青所、葬靈地,便短暫分道揚鑣。
玉昭霽需要去魔界安排好一切事宜,希衡也要回玄清宗聯絡正道宗門,全力排查半神天亓的蹤跡。
其中,混元門、青女宮等正道宗門全部開啟護宗大陣,並約束、召回門下弟子,不得在外行走,不給半神天亓任何機會。
修仙宗門這樣做,看起來似乎有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漠視凡人性命之嫌。
但是,半神天亓絕非這些宗門弟子能對付的,把弟子們放在外麵,反而有可能助長半神天亓恢複實力。
對正道宗門來說,最好的辦法是關閉宗門、約束普通弟子,同時派出真君、長老等精銳,日夜巡山,巡視靈脈。
希家等修真界世家也不會袖手旁觀。
儒修的一個分支便是畫修,丹青妙手繪山河,氣吞萬裡如虎。
希家如今最強的畫修名為希雲,她雖不擅戰鬥,碰見劍修刀修是徹頭徹尾的戰五渣,但是,希雲的神通本就不在這上邊。
希雲在希家閉目,頃刻後睜開雙眼,雙眼清明,含著淡淡金色。
修真界的大好河山如畫卷一般從她眼裡飛速略過,希雲飛身而起,筆沾濃墨,在一架長屏風麵前落筆描畫。
她足不出戶,但筆下自然落就修真界的景象。
其中,有一處景象不同:這處景象中,赫然是一名仙風道骨的男人,坐在一塊石頭上,對麵的石頭處則盛著一方玉瓶。
希雲現在完全處在畫修的玄之又玄的境界,她的濃墨落在玉瓶上,啪嗒一下,玉瓶碎裂開。
畫卷中自然而然出現玉瓶碎裂、流淌出無數水流,水流中盛著一張又一張人臉的景象。
希雲還要再畫,她想把半神天亓所在的位置再畫清楚一些,說不定就能直接知道他的所在了。
然而,畫中的男子倏然睜開眼。
他輕笑一聲,手作拈花狀,一滴水珠從畫卷中飛出,照著希雲的眼睛而來。
希雲的眼登時血流如注,她疼痛萬分,也就無法再落筆、窺探半神天亓的行蹤。
鮮血從希雲秀氣美好的臉上汩汩流下,她卻沒有驚呼,而是還想再試著運功、再試一次,直到被破門而入的希家長老們阻止。
“希雲,天意如此,不得強求。”一名須發皆白的長老身著文士袍,奪過希雲手中的畫筆。
另一名長老察看希雲的眼傷:“還未傷及根本,將養半年便能再視物。”
希雲卻一點兒也顧不上自己的傷勢:“兩位長老,煩請通知衡姐姐,半神天亓在一處山洞裡,周圍有許多石頭,有一種奇怪的鳥叫。”
“好。”那名查探她傷勢的長老道,“你不必過於憂慮,希衡早是劍君,如今更是得證殺道,把我們幾名儒修綁在一起,恐怕也不是她的對手。”
他一歎:“當然,半神天亓也非池中之物,我們已請出文天書,推演半神天亓的過去未來,找尋他的弱點,期盼能幫到她。”
儒修世家,最注重的就是小輩。
何況是希衡這樣的天驕,她遠在玄清宗,但那是因為希家認為小輩應該多加曆練,一輩子縮在白水希家範圍內,最多不過成為治家的小才。
玉不琢,不成器。
曾經,希衡死於蕭瑜風之手,希家表麵沒動靜,其實也是因為希家發現是半神天亓暗中作祟,他們才蟄伏下來,暗中積蓄力量,以圖複仇。
希雲聽見長老所言,一顆心放下一半:“衡姐姐進階分神時,我在閉關,未能及時道賀,如今尋出半神天亓的蹤跡線索,便當是我遲去的道賀。”
她甜蜜微笑起來。
每位畫修的成長都極為坎坷,畫修的戰鬥能力在儒道分支中也是最差的。
希雲能有如今的成就,和當初她跟在希衡後麵,遊曆山河,密不可分。
有這樣一個強大的劍修在,畫修才能安然作畫,從筆下領悟道意。
玄清宗。
希衡收到了希家的來信。
希雲的眼睛受了傷,托人代筆,在信中喋喋不休寫半神天亓的蹤跡線索,末了還說,半神天亓過於強大,請她務必小心。
信中還寫了文天書的推演結果:半神天亓,自誤心。
隻有這七個字,彆的再沒有了。
希衡在心內咀嚼這七字,平心而論,這七個字說了的效果,就相當於沒說。
……
修到半神天亓這個地步,諸神謝幕,他本該是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能讓他道途出錯的,基本是他自己的道心出了問題。
但這並不是文天書無能。
文天書是比懸倒生死壺還強的天地神器,和青天鑒相比也算各有所長。
文天書的誕生,獻祭了千名儒修的性命。
而且,那一千名儒修並非事先商量好要文天書誕生,而是在他們或坐或臥時,天道叩問,若用他們的性命,換得這世間誕生一種能推過去、能問未來、能斷國運、能讓世間趨吉避凶的天書,他們是否甘願?
整整一千名儒修,都選了甘願,獻祭自己,這才促成了文天書的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