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亓的醫神神骨碎了,神骨碎,神明隕。
他死前,卻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輕鬆,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他終於可以不用再妒忌希衡了,終於可以不用想著贏,可以不用爭來鬥去。
天亓破碎的身體倒下,倒下的瞬間,他看見了天之極冰牢外的天空。
星光點點、銀河如練。
原來沒有妒忌、沒有執念的天空是這樣美,這一萬年,他怎麼就看不見呢。
他的身軀徹底破碎,灰飛煙滅。
天亓死去,希衡則一身鮮血去拿回自己的神骨,她現在傷勢太重,根本不知道這個神骨有什麼用。
神骨化光,沒入希衡體內。
她以天湛劍支在冰麵上,忍著痛從地上起來,啪嗒一聲,地麵落下一滴鮮血。
緊接著第二滴、第三滴……
鮮血成了血泊,希衡簡單止住血,離開天之極的冰牢。
她要去十萬大山。
她直麵的是天亓,玉昭霽直麵的是凶神,他們誰都不輕鬆。
冰麵打滑,希衡現在周身無力,完全是強弩之末,她一個沒站穩,居然朝前踉蹌而去,最後扶住冰牢牆壁才能站穩。
現在希衡最好的做法是停下來,徹底治療自己的傷勢。
可是,她剛才為了做戲做全套,真正讓天亓放鬆警惕,她的神骨都被天亓挖了出來。
這種程度的傷勢,至少要恢複半年乃至一年。
十萬大山的陣法減弱,天亓會將這視為弱點,凶神同樣會將這視為弱點。
希衡得儘快趕去十萬大山附近,準備救玉昭霽。
不能拖、不能拖。
希衡身上的衣服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顏色,她臉頰上也擦著血,指尖隻剩蒼白。
希衡想要禦風而起,去往十萬大山。
可是,她此時沒有這麼多靈力來消耗,天湛劍自動變大,伏在希衡麵前,帶著希衡飛往十萬大山。
此時的十萬大山,玉昭霽已經處理完凶神殘念,顧不得什麼,立即往天之極趕去。
他本來都察覺到天亓來了,可是,天亓又突然沒來。
天之極上空爆發的神力更是說明,天亓也許是在忙著殺希衡,才暫時放過他。
玉昭霽全速往天之極而去,守山人在後麵直追,卻根本追不上他。
夜色朦朧,玉昭霽隻覺得周圍的星月夜都化作了虛無,他眼裡隻能看到天之極。
天之極為何如此遠?
他為何不夠強?
玉昭霽幼年時,因為被父皇忌憚,遭遇過冷眼和防備,九死一生時他隻是在想,自己需要變強、更強。
可這一刻的玉昭霽,卻在恨自己為什麼還是不夠強?
他也體會到了那種對力量的遺恨。
其實玉昭霽的速度已經很快了,他現在接近半神,之所以說接近,是因為他沒有時間去鞏固自己的修為。
他的速度隻比神明的一念慢一些而已,可玉昭霽總是覺得不夠、不夠。
哪怕他快若流星,他也覺得和希衡的分開度日如年。
分彆四年的思念,都在這時烏壓壓湧上來,和擔心一起,刻入肺腑。
玉昭霽從夜色中往天之極而去,希衡在星月下飛往十萬大山。
他們的速度都非常快,軌跡形成一個交點,錯肩而過時,兩人同時感受朝後望去。
可他們的速度太快了,什麼都沒有望見。
隻有茫茫的黑夜、無聲的星月。
玉昭霽實在掛念希衡會被天亓所殺,他壓下這點不對,繼續朝天之極趕。
希衡本來也沒在意,也乘著天湛劍飛出去老遠,直到希衡看見費力跑來的守山人,才知道剛才的感覺沒錯。
她剛才碰到玉昭霽了。
希衡調轉飛劍,再朝天之極飛去。
玉昭霽此刻已經到了天之極。
天之極一片空寂,綠梅無人賞,冰雪自芬芳,玉昭霽闖入天之極,還沒用焚寂魔刀殺了天亓,就聞到無儘的鮮血味。
血味。
天亓作為醫神,他的血不是這樣的。
那這血是……
玉昭霽的表情一下變了,他不信,他怎麼可能信?
玉昭霽順著血味,往冰牢走去,他雖然看不見了,但還有鼻子、還有神識,他總能一步步找到她。
希衡怎麼可能死呢?
她怎麼可能又拋下他獨自死去?
玉昭霽來到冰牢,冰牢中隻有鮮血、打鬥的痕跡,那些劍痕刻在血泊之中。
玉昭霽彎下腰,墨發傾瀉,他在地麵摸那些劍痕。
是天湛劍無誤。
就在玉昭霽心中的傷口越來越大,關心則亂,越來越痛時,冰牢門口響起一道冰雪似的聲音:“玉昭霽。”
玉昭霽偏頭“看”向希衡。
在瑟瑟的冰牢,他孤零零站在血泊中央,手持焚寂魔刀,希衡一身鮮血站在冰牢門口,兩人遙遙相望。
玉昭霽的喉嚨忽然被堵住了。
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對人對魔都是一樣的。
他低聲:“嗯,你來了。”
希衡說:“我剛才在找你。”
“我來……也是找你。”
希衡朝他走近:“我剛才想去十萬大山救你。”
她一出現,玉昭霽的心就變寧靜:“我也以為你在天之極,需要我來救。”(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