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已至。
下方便是巍峨的魔宮,魔宮伏在黑天之下,幽樹深深,清淵咽咽,廣袤的魔宮被幽樹和清淵籠罩。
整個魔宮修建在一整條完整的魔脈之上,充斥著魔煞氣,此時,魔族的魔君們垂首侍立在魔宮麵前,等待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歸來。
叱吒一方的大魔們本來最不規矩,可是在魔宮之內,他們也最規矩。
玉昭霽先下了太子禦輦,卻並未立即降下,他折返回去,剛碰到希衡下了鸞鳳輦。
玉昭霽聽聲辨位,走上前去,和希衡並立,他輕聲:“我離開四年,這次回歸禮為了穩定魔族上下之心,極繁瑣,你恐怕會嫌煩,希衡,和我一路,一會兒到了合適時候,我才好見機讓你脫身。”
最好是先寸步不離。
希衡的確不喜歡繁瑣,而且,她雖沒來過魔族主界,但也和一些魔打過交道。
她打過交道的大多是一方魔君,那些還活著的魔君都在這裡,所以,為了減少被看穿身份,希衡的確要減少參與繁瑣的流程。
她頷首:“好,我們一路。”
玉昭霽微微勾唇,又說:“一會兒,我不能叫你希衡,就隻能叫你太子妃了。”
“……也好。”希衡同樣答應。
她和玉昭霽走下雲端,剛才那隻彩鳳認出了希衡,它拍動翅膀,鳳尾翩翩,繞著希衡清音飛行。
這隻彩鳳活潑靈動,又是祥瑞之鳥,它以前隻是喜歡希衡,今日被希衡所幫助,知道了希衡冷色下的溫柔,膽子便大起來。
它一邊繞著希衡飛舞,一邊悄悄用翅膀去挨希衡。
希衡感受到光滑柔軟的鳳羽從自己袖間來回擦過去,同樣沒說什麼,任彩鳳調皮回轉。
倒是玉昭霽深深“望”了那彩鳳一眼,本快活的彩鳳接觸到可怕的魔族太子的視線,鳥頭上的呆毛都多豎了好幾根。
……它忘了,華湛劍君這次是以什麼身份來的魔界?
好像是、未來太子妃?
彩鳳以為自己要吃瓜落了時,玉昭霽卻冷冷移開視線,並未找它麻煩。
玉昭霽的確對希衡有濃重的愛意和占有欲,但他也深知,他所愛之人,如日之昌如月之恒,被人傾慕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區區一隻彩鳳的孺慕,玉昭霽還不至於如臨大敵。
隻是……他心底的警戒線到底又多豎起來幾根,彩鳳尚且如此,何況他人?
他暗中朝希衡挨得更近,愛慕、貪婪之意毫不掩飾。
玉昭霽和希衡並肩而立,衣袂翩翩,彼此的衣角都因風吹而纏在一起,不可分開,他們相攜著離開雲端。
守山人也跟在後麵蹦蹦跳跳下去。
魔宮之外,如今還活著的幾位魔君、魔族文武大臣全部朝希衡、玉昭霽行禮,離魔宮近的街道上也站滿魔族子民,全部山呼行禮。
“諸卿請起。”玉昭霽嗓音寒涼,那些魔君和文武大臣應聲而起。
他們沒有發出一點聲音,連起來時的衣料摩挲都整齊一致。
魔族是尚武之族,在大多數方麵,禮儀沒有修真界繁瑣,但是在這方麵,他們卻遵循得更為嚴苛,因為魔族的大多數殺戮並不被看作是罪孽,所以,低位的魔對高位的魔禮儀會更為周到。
尤其是那些魔君。
如今玉昭霽大權在握,他殺了許多魔君,剩下的魔君雖未死,但也如履薄冰。
這些魔君們眼觀鼻、鼻觀心,哪怕有太子殿下眼盲的消息傳來,他們也不敢抬頭去看,更不會抬頭去看太子殿下心儀的人族太子妃。
唯有驚春魔君和玉昭霽關係極好,作為一開始就交出大權,是玉昭霽禦用魔醫的魔君,他蠢蠢欲動,想看一眼這位太子妃,到底是不是修真界的華湛劍君?
要說看吧,危險係數太高了。
要說不看吧,他更是提心吊膽,連睡覺都睡不好。
驚春魔君一咬牙、一狠心,趁玉昭霽和那些魔君、魔臣們簡單敘說幾句的空隙,稍微一抬頭,往玉昭霽旁邊望去。
玉昭霽身旁站著一名頭戴幕籬、一身素雪的女子,她腰間並未懸劍,周身也沒有一點劍意,但是,驚春魔君看人從不看這些容易被改變的東西。
他在看姿態。
太子殿下在和太子妃說什麼,他臉上的神色,眼中暗含的情意,和當初麵對華湛劍君時一模一樣。
太子妃側耳傾聽殿下說話時的姿態也安靜清雅,既彬彬有禮,讓人感覺她在認真傾聽,又不會靠得太近。
當初這個場景給驚春魔君太大的震撼,所以眼下他一眼就確定,這是真的。
真的是華湛劍君。
殿下這麼多年來不好女色、潔身自好,素得像是佛修,原來是因為他戀慕他的死敵華湛劍君。
他以前口口聲聲說有朝一日要讓華湛劍君俯首稱臣,信誓旦旦說要打敗她,經常在宴席上提起她……原來不是因為鼓舞士氣,純屬是他在想她,找個合適的借口堂而皇之說出來。
驚春魔君心中七上八下,隻覺太子殿下色膽包天。
殿下居然真的敢,那是正道劍君,正道知道這個事情嗎?
連魔道都有些難以接受這個事情,何況正道?
華湛劍君和殿下的為人南轅北轍,她是瞎了嗎?會回應殿下的戀慕?
還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