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月以前一直靠人皮來作戰,他披著的人皮擅長什麼招式,他就擅長什麼招式,他披著的人皮如果是法修,那他就是法修。
相當於,烏月從來沒有自己的愛好。
平江堰的水底也滋生不出愛好。
愛好——是在生存以外,滿足了生存的基本需求才能出現的產物。
一個天天瀕臨凍死、餓死的人會有什麼愛好嗎?不會,他隻會想發設法填飽自己的肚子,他目之所及都是這些東西,外麵那些陽光和紛擾也沒有進入他的眼中,讓他有一點了解外界的途徑。
對於巫妖來說,愛好,是奢侈的存在,奢侈到比神還難得一見。
畢竟巫妖能從過往的傳承記憶中看到一些屬於神的光彩,但是——愛好,這太珍貴了。
現在烏月經曆這一場學劍,他的心臟跳動的速度好似都比以往要快,烏月又找到比屠殺萬族、光複巫妖榮耀更有趣的事情了。
劍,百兵之君,多迷人。
連希衡這樣的人,都一生用劍,這三尺長劍到底有多麼迷人?
烏月幾乎為此目眩神迷,他不知道自己迷戀上的是劍,還是在教他用劍的人。
當然,烏月學劍時,空中也充滿著巫妖痛苦的氣息,他暢想著如何用劍殺了那些屠殺巫妖的人,陷入美妙的一切感官。
烏月心中的仇恨和殺意,從來沒有一點點變淡。
這場迷戀……是意料之外。
希衡教完烏月後,就收好天湛劍,烏月現在扮演的可是沒有修為的王楓。
他現在氣喘籲籲,躺在鬆軟的泥土地,任由自己滿背臟汙。
希衡可不喜歡躺在這麼臟的地方,站在一旁,烏月現在心情愉快,他感覺自己的心變成了輕盈的泡沫。
泡沫不停往上飛,柔柔的風給他按摩,烏月的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釋放。
他的心情愉快起來,然後說話也沒有那麼謹慎。
烏月躺在地上,他不舍得拿手擋住眼睛,而是一直眯著眼看向希衡。
烏月:“師尊……”
烏月尾音上揚,他忽然喜歡上了這處園林,這裡沒有那個討厭的玉昭霽,隻有他和希衡。
沒有玉昭霽那個煩人精在一旁無時無刻想霸占著希衡,烏月的心情更加好。
雖然……烏月清楚知道,玉昭霽和希衡認識的時間更長,關係不菲,他們獨處的時間一定比烏月和希衡獨處的時間長得多,但烏月也很開心。
烏月想,過去不算什麼,未來才是一切。
未來,等他光複巫妖榮耀後,將人魔妖都踩在腳底,但是,人魔妖三族實力強大,巫妖也不能完全不顧及這三族。
不知道聯姻算不算得上一個好主意?
烏月想,他完全可以以聯姻的方式,安撫三族,而聯姻的對象……烏月看著旁邊站著的希衡,他的心咚咚咚跳。
烏月呢喃:“師尊,剛才您看我的眼神,我差點以為您懷疑我了……”
希衡低下頭,看著烏月:“為師的確在懷疑你。”
烏月一口氣差點上不來,他驚得險些要立即從地上坐起來,但又擔心自己反應太過於強烈。
烏月勉強擠出一個笑意:“師尊……您何故嚇我,您若真的懷疑我,又為何要教我劍法?”
他想,華湛劍君應該沒有那種喜歡培養自己對手的、畸形的愛好吧。
希衡仍然回答:“因為你若是巫妖,哪怕為師不教你,你靠剝皮一樣能學會,而你若不是巫妖,隻是為師的弟子,那麼教你就是為師的職責。”
剛才,紛紛揚揚的薔薇花瓣漫天飛舞,薔薇花瓣雖然沒有落到希衡身上,但是那些香味還是沾在希衡的身上。
希衡抬起袖子,以靈力將這些碎香震開。
烏月現在心亂如麻,他不知該怎麼回答希衡,但是,知道自己千萬不能露餡。
烏月隻能說:“師尊越來越風趣了。”
希衡順著他的話說:“為師開個玩笑而已。”
烏月道:“看來弟子給師尊講的《笑林廣記》終究有些用。”
希衡和烏月一邊說,一邊往外走,烏月跟在後麵,越來越糊塗:“師尊,現在又是去哪兒?”
希衡走在前麵,一路穿花拂,路上的陣法變了好幾次。
烏月被陣法繞得暈頭轉向,在心中暗想需要再剝一個擅長陣法的修士或者魔族妖族的皮囊才好。
直到看到一座青瓦隱隱、精巧無比的小舍,希衡微微低頭從半月形狀的拱門進去,她才道:“帶你來休息的地方,楓兒,你知道,因為你的血脈,垚城中或許有人也想對你不利,他們在明麵上不會和為師起衝突,擔心破壞三族聯盟,但是,這世上說一套做一套的人比比皆是。”
“暗中派殺手來殺了你,然後將此事甩給巫妖,這樣,就既除了你,也不會破壞三族聯盟。”
希衡穿過半月形狀的拱門,裡麵的小舍上寫了四個大字:寸心小榭。
一般來說,隻有湖邊或者水邊的建築才能叫做小榭,這個寸心小榭周圍雖然沒有湖,但是人工挖了一個池塘。
池塘中蓮花滿池,各色皆有,次第綻放,雖然此時不是蓮花盛開的時節,失了天然,但也格外美麗。
烏月看著寸心小榭,寸心……
他道:“心上隻有方寸之地,方寸之間,能站的人有多少?”
希衡回答:“心上隻有方寸,但可容納百川。”
烏月才不信這句話。
無論人、魔、妖還是巫妖的心都淺得很,裝得下一個,就裝不下另一個。
比如他心裡是巫妖的榮辱,就容不下其餘種族的悲哀,其餘種族的死亡和鮮血和他有什麼關係?
烏月隻要巫妖贏就好。
同理,如果華湛劍君的心裡裝了一個魔,那麼,心上之地,方寸之間,恐怕就容不下另一個人。
除非,那個魔……死。(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