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王有夢,神女無心,更何況,他馬上就要徹底灰飛煙滅了。
希衡道:“倒也不用如此悲觀,也許,你還有再重活的機會。”
希衡的用詞很考究,她說的是重活的機會,而不是和她重來的機會。
但此刻的烏月並未發現這點微妙的不同。
“什麼意思?”烏月一愣,“獻祭,難道不是灰飛煙滅嗎?”
玉昭霽看過來,他本來也以為烏月獻祭後就會灰飛煙滅,但現在聽希衡說烏月還有重活的機會……再聯想到陣中的五行元素,以及獻祭後的力量都會沒入巫妖體內。
玉昭霽恍然大悟。
玉昭霽問希衡:“如果獻祭成功,其實烏月的血肉以及力量,隻是換成了另外一種形式,存活在巫妖的體內。而獻祭之後,巫妖懂得了愛,也許有朝一日,它們可以自我提煉出這些力量,再彙聚成烏月?”
這其中或許涉及醫修、陣修才能做到的步驟,但是,的確很有操作性。
希衡頷首:“我是這樣想的,但一切都隻是猜測。”
烏月的心頭輕鬆許多:“有這樣的猜測也不錯,既然如此,獻祭開始罷。”
烏月粲然一笑:“真是讓劍君和殿下因為我的貪生怕死見笑了。”
沒想到一個灰飛煙滅的考驗,就能讓他心神大亂。
希衡道:“求活本就是所有人魔妖的本能,巫妖也是如此。”
解決烏月的心理隱患之後,希衡再讓玉昭霽分彆為法天象地大陣中的日注入精純的混沌火靈力,再讓烏月在陣中的大地紋路中注入精粹的土靈力。
因為以希衡的眼力,當然看得出烏月此刻隻是泥土製作成的軀體。
同樣,他以泥土為軀體複活,更契合了大地之力,由他來為法天象地注入土靈力,再合適不過。
現在金木水火土的五行靈力中,唯差一道木靈力還沒有集齊。
希衡正要用水靈力去轉成木靈力——她和玉昭霽中的任意一個都能精準操控靈力,所以,她能夠用自身的靈力來轉化五行。
這樣轉化的靈力也是頂尖,足夠支撐法天象地大陣。
當然,如果有不用轉化的木靈力來注入法天象地大陣一定更好,但是,希衡現在沒有這麼多時間去找尋了。
多耽擱一點時間,戰火就更綿延得更廣,也就會多死更多的人。
就在希衡要轉化靈力時,東邊的夜色深處,卻驀然迸發出深綠色的靈光。
這團深綠色的靈光夜行而來,以驚人的速度掠過夜空,甚至在夜空出拖出一道白綠色的長尾光芒。
它飛掠而來,落在希衡、玉昭霽以及烏月麵前。
緊接著,便不得寸進。
因為希衡和玉昭霽都不會容許來路不明的靈力隨便汙染此陣,雖然他們大概能猜出這道靈力來自哪裡,但還是需要確認。
希衡試探著詢問:“神樹?”
空中響起先天混沌神樹的聲音:“是我,謹以此力,為你們儘一些綿薄之用。”
希衡:“多謝神樹。”
希衡和玉昭霽這才撤下空中的禁製,讓這道木靈力落入法天象地之中。
當最後一道靈力成功落入陣法之中,陣法中驀然迸發五色靈光,這一次,希衡和烏月都沒有猶豫。
他們都是高階修者,知道有些時機稍縱即逝,知道什麼時候可以猶豫,可當陣法一旦啟動,就再也不能回頭,隻能堅定朝前走。
無論是希衡獻祭人道,還是烏月獻祭自己的殘命,都沒有回頭路。
他們被陣法吞噬,被五色靈力共同圍繞著,高高舉往半空之中,兩人的衣服被空中的五色靈力鼓蕩著。
玉昭霽神情端肅凝望希衡,再度握緊焚寂魔刀,準備為他們二人護法。
獻祭的過程,容不得一點出錯。
一旦出錯,輕則希衡和烏月被陣法反噬,重則當場被陣法活活吸乾。
玉昭霽需要確認這個過程中不會有任何人來打擾他們。
緊接著,陣法核心啟動,陣法如同一台周密運行的機器,開始自動吸收獻祭之物。
希衡祭出人道,人道的金光出現時,整個昆侖山都被籠罩在一片金芒之中,玉昭霽神色莫測,許是有對希衡的心疼和不舍,但最終,也借著夜色的掩護全部化為對她的尊重。
他選擇尊重她,為她的一切選擇保駕護航,而不是武斷地替她選擇什麼是好、什麼是壞。
彆說玉昭霽了,就連烏月都為人道的金芒而觸動。
這樣和天道平分秋色的大道,希衡真的舍得獻祭掉嗎?
明明不獻祭,她也是板上釘釘的神明,何必做多餘的犧牲?
烏月的思考被洶湧而來的痛苦打斷,法天象地獻祭大陣在瘋狂蠶食烏月的血肉和靈力,他體內的昆山路靈脈心臟都沒見過這陣仗,想跑卻又跑不了。
靈脈心臟也想活,想乾脆拚死一搏,率先吸收掉烏月的生命力,但是,它作為靈脈的心臟,隻蘊含著靈力,卻無法真正使用有毀滅性的力量,就像一個身懷寶山的嬰兒般無力,當然比不過希衡親自布下的法天象地大陣。
靈脈心臟見搶不過,瑟瑟發抖。
烏月倒是在痛苦中殘存了理智,既然巫妖一族能夠活下來,那麼,天下還是有靈力的好。
否則……巫妖一族不知會被如何報複。
烏月顫著手,手指用力,挖入自己的心臟,將靈脈心臟掏出來,扔向陣外。
玉昭霽抬手接住帶血的靈脈心臟,靈脈心臟沒想到剛出虎口又如魔窩,隻能泄了氣,安靜不動。
玉昭霽的目光從一身是血的烏月身上略過,再落到同樣一身鮮血的希衡身上。
有一個事,玉昭霽一直沒告訴烏月。
那就是,希衡作為和烏月一樣的獻祭人,烏月感受到的痛苦,希衡都會感受到,甚至因為她獻祭是核心的人道,她體會的痛楚還要重至少一倍。
鮮血,染紅衣裳。
鮮血從後背浸出,不隻濕透衣衫,就連頭發也被打濕。
但比起麵露猙獰的烏月來說,希衡的表情極靜,靜得如果不看她身上的血,根本看不出她在受苦。
玉昭霽無法安之若素看希衡受折磨,卻又不舍得移開目光。
他在此承擔護法之責,可就在這時,昆侖山山脈最底處,王楓掙紮著掙開腿上綁著的金色的繩索。
她牙關緊咬,倔強地望向昆侖山頂的金色光芒、陣法靈光。
終於,繩索應聲而裂,王楓跌跌撞撞往山上跑去。
她不能再讓師尊為她受苦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