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清濁二氣不平衡,導致的後果就是孤陽難生陰、孤陰難生陽。
陰陽不平,也就導致神明們成神時總是差了一口氣。
現在,希衡和玉昭霽要做的就是平衡世間清濁二氣。
玉昭霽化為太陽燭照,希衡化為太陰幽熒,外顯為日月的形狀,高懸於天空。
日與月,照亮整片夜空,旋即,自十萬大山的山頂開始,夜雲波濤翻滾,山壁之中不斷透出清氣,清氣浮升於空。
而魔界的方向處,不斷連綿而來厚重的濁氣,清濁二氣在十萬大山山頂上空交彙,碰撞旋轉,粒子飛濺,清濁二氣相互吸引又相互排斥著旋轉成太極魚的形狀。
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而八卦……生萬物。
無數靈力神力從“太極魚”中飛出,遍灑人魔妖界。
原本正在突破成神、卻始終覺得卡著一口氣的渡劫修士紛紛一凜,知曉機不可失,當即就這這些飛出的神力突破成神的最後一關。
萬裡神光破開雲霄,夜空續如白晝。
天地間的修士、山野精怪、妖族魔族都趁著此時神力靈力迸發,趕緊趁機修煉,想要得一份緣。
溫鳴也喜出望外,以手掬一捧靈力,靈力過於多,盛在手中滿盈似清液。
他走到跪著的巫妖十九麵前:“你的傷有救了。”
巫妖十九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你放在那兒,我還有事要做。”
溫鳴露出不解之色,十九剛才已經拜了巫妖之王,她現在還要拜誰?
巫妖十九再度深深拜下,額頭緊緊貼在花田地麵。
她滿鼻尖縈繞著泥土的土腥味,虔誠閉上眼:“一拜劍君,二拜殿下……多謝二位高抬貴手,饒巫妖闔族一命。”
當懂了愛之後,巫妖十九才明白,為什麼希衡和玉昭霽破了紫金城之後,沒有將所有的巫妖趕儘殺絕。
恐怕,不隻是因為“人族不滅,巫妖永存”的咒言,更多的原因是這兩位神明並不想再延續這場上萬年的仇恨。
巫妖十九深深拜下,額上沾滿花泥。
她又從空中的氣味中,分辨出另一個不算熟悉、卻也不算陌生的氣味。
這氣味屬於那個人,王楓。
王楓身為靈巫,以前被巫妖們羈押時,巫妖十九偷偷瞧過她。
因為靈巫的血脈和巫妖同出一源,巫妖十九有時看見王楓,會覺得很熟悉,但有時,又覺得恨她恨得牙癢癢。
她那時不懂,她恨的是王楓哪怕身陷囹圄,哪怕有敵族血脈,也仍然有人願意不顧一切搭救她、拋開一切信任她。
從所處的環境看,王楓確確實實被他們囚禁了,好似人人可欺。
可是,從心靈的角度來看,王楓可以俯視所有巫妖。
巫妖十九分辨出,王楓也犧牲了自己,所以巫妖一族才能夠真正獲得完整,補全靈魂上的缺憾。
巫妖十九對著遠方,連拜三下。
“拜華湛劍君之徒王楓,不計前嫌,寬仁體諒,以身回轉巫妖死局。”
巫妖十九直直望著遠方,她覺得三拜太輕,無法報答王楓的恩情。
可是,天地蒼茫,煙波浩渺,王楓身獻法天象地大陣,她的靈魂不知飄去了何方?或者說,其實連靈魂也被陣法吞噬了?
巫妖十九不清楚。
她隻覺得後悔,巫王以身獻祭,魂體尚且沉睡在巫妖一族的氣運之中,可王楓呢?
她被巫妖傷害,卻對巫妖有這樣的大恩,巫妖十九實在是難以安心。
此時,九天之上。
希衡化為月,停駐在夜空之中。那輪黑日比月弦更寬闊一些,守候在月弦旁邊。
她哪怕是成神之時,都一直在關注法天象地大陣,所以希衡能夠確定,王楓的靈魂沒有被法天象地吞噬。
王楓當時靈力全失,所以她的靈魂中沒有力量,反而躲過了法天象地陣法挑選獻祭物。
希衡注視著夜空之下:
此時妖族拜月,人魔同修,自從上古神明隕落後,還是頭一次出現這麼盛大的同修之事。
一些山川草木中,也有精靈受到靈力的感召,孕育而出,化為各色各態的精靈,在花瓣上、露珠上翩翩起舞。
一些本無修煉天賦的人族武者也取了自己的刀劍,在月色下舞練刀劍。
希衡的目光從他們身上逡巡而去,忽然,希衡看見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王楓。
確切地說,應該是王楓的殘魂。
王楓的殘魂穿梭在武者們舞劍的從中,這些凡人的劍傷不了魂體,王楓呆呆地學著他們練劍的動作,她手中沒有劍,卻手掌虛握,好似手中有一柄看不見的劍。
刺、劈、撩、掛、點、抹、托。
王楓的殘魂慢慢習練著劍招,而後,越來越淡。
她的靈魂被法天象地陣法給撕碎、打散了,所以現在這裡的隻是一抹殘魂,她甚至沒有獨立的意識,隻能呆呆地重複著生前感興趣的東西。
希衡見此情況,卻格外慶幸。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王楓終究有一線生機。
希衡控製著月華,純白的月華傾灑而下,溫柔穿過層疊的雲層,從樹葉縫隙間漏下,落到王楓的殘魂旁邊。
殘魂很笨,感應不到花開花落,更何況是一縷月光的照耀。
可是,王楓的殘魂卻頓了頓,她像是察覺到了熟悉的、以往自己珍之愛之的東西,朝前方茫然望去。
她不知道那是什麼,隻是她的本能讓她在意。
希衡控製著自己的神力,不讓神力傷害王楓的殘魂分毫。
緊接著,月華如紗,從天空垂下,在王楓的殘魂身上掃過時,變作是雪色的鮫綃,輕輕卷住王楓殘魂的腰,將她帶往天空。
這一切都發生在那些凡人武者眼前,但他們眼前像是被白霧遮了眼,無法看清到底發生了什麼。
唯有近距離接觸神力,導致他們的體魄有所加強,甚至在冥冥之中開悟,變得有了修習的資格。
希衡收到那縷王楓的殘魂。
黑日慢慢移過來,在月弦身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