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名看完諸葛清的生平,搖搖頭:“這倒是很棘手,一個皇子,恐怕真是寧願戰死也不會投降。”
因為他投降也是死,戰鬥也是死,為了他的母妃,他一定會戰鬥到最後一刻。
竹喚青也說:“難怪他這麼瘋狂,之前我聽說過這位諸葛清的母親,因為他的母親吉妃和我的老家一樣,都在黃城,原本黃城中人很以出了一名妃子為榮,但是之前,黃城有許多官員莫名其妙被降職,我爹聽說過,似乎是因為妃子觸怒了天武皇帝。”
後來的事情,竹喚青就不知道了。
她已經到了希衡這兒來。
希衡沉思:“觸怒?天武皇帝重病纏身,一位無寵的妃子能怎麼觸怒他?大約和奪嫡或者皇帝的生死有關,而這兩項,無論吉妃觸的是哪一項,天武皇帝都不會放過她。”
燭光搖晃,希衡冷然抬眸:“吉妃真的還活著嗎?”
田名和竹喚青目光大閃,顯然,諸葛清死守城池,為的就是自己的母妃。
如果說他的母妃被天武皇帝所殺,那麼,諸葛清的一切堅持,都會化為泡影。
希衡當機立斷:“去,帶幾個黃城和京城的人來,問他們可曾知道一些什麼。”
如今希衡的軍中有各地來的人,這麼多人,總能打聽一些蛛絲馬跡。
守山人縮在帳篷邊緣,倒是知道些什麼,他知道不隻吉妃死了,天武皇帝也死了,隻是現在消息沒有傳到碧水城,玉昭霽那邊還在壓這個消息。
守山人倒是想給希衡說,但是後天噬靈樹飄來給它說消息時,再三叮囑守山人不能泄露消息。
還讓它發誓,說如果它違誓,就從石頭變成木頭,被彆人一打就碎。
對於守山人這樣的石靈來說,一打就碎是太惡毒的誓言了,所以它不敢往外說。
很快,竹喚青就將挑了一些人帶過來。
這些人有從京城逃難來的,也有從黃城逃難來的,都加入了希衡的軍中。
在亂世裡,能夠給自己找到一條活路的,原本就不是真正的普通人,這些人還真知道點什麼。
一名從京城來的大眼士兵說:“我乾爹給我說過,宮裡的人命都不值錢,哪怕是妃位之尊,哪怕有了孩子,也都是皇帝的奴仆,和太監差不了多少……額,我乾爹確實是個太監,但大家彆瞧不上他。”
這位士兵似乎生怕大家瞧不起太監,畢竟很多人一提起太監就罵閹狗。
大眼士兵說:“我乾爹人很好,要不是他提醒我京城亂了起來,我也不會逃出來。”
希衡點頭:“我們不會瞧不起他,你乾爹跟著你一起離開了京城?他現在在哪兒?”
大眼士兵撓了撓頭:“我乾爹現在在蕭郡,他年紀大了,乾不得重活,我讓他待在蕭郡,我打仗去養他,也要多謝法師推行的可以厚待家屬的政策,否則,我和我乾爹現在還不知道怎麼辦呢。”
希衡說:“你們為我出生入死,此乃我分內之事。”
帳內的人對於這名大眼士兵很看好,壓根不會瞧不起他,都認為他有情有義有擔當。
田名也撫須道:“你總說你乾爹,你親爹呢?”
大眼士兵難受道:“我親爹早就死了。”
這下,眾人便都不好往下問了,田名安慰了他一句,希衡則接著問:“你剛才說有孩子的妃子也不過是皇帝的奴仆,當時,你乾爹是不是知道什麼?他還朝你說過其他事情嗎?”
大眼士兵撓頭:“我乾爹說知道得越多就越危險,所以不告訴我。”
希衡點頭,又問其餘從黃城來的這些士兵,這些士兵也知道一些隱隱約約的東西。
將他們的證詞連接在一起,希衡不難猜出,那位從黃城中走出的妃子,確實是死了,就連整個黃城都受到了牽連。
可是,為什麼天武皇帝沒有遷怒諸葛清呢??
天武皇帝老了又病重,按照他的性格,不是更會借此借口,打壓自己的兒子嗎?為什麼隻是下了一道斥責的聖旨。
種種謎團,纏繞在希衡心底。
希衡屏退這些士兵,甚至連陳五都被她摒退了,帳內隻有她、田名以及竹喚青。
希衡忽然問:“你們覺得剛才開口那名小兵如何?”
竹喚青心裡一陣不舒服,覺得希衡怎麼這樣關注一個小兵?她心中醋意大發,竹喚青道:“一個普通的、有些油嘴滑舌的小兵而已。”
田名倒是不讚同:“我倒是覺得他至純至孝,是個不錯的人才。”
竹喚青聲音更冷:“最可怕的就在這點裡,田先生你見過千帆,怎麼會輕易為一個人動容,他初來乍到,就博了你的青眼,本來就是一件反常的事情。”
田名人到中年,最欣賞這樣孝順的孩子了。
田名剛要反駁,希衡抬手:“二位,不必吵了。”
希衡看向田名:“其實,此事我倒是和喚青持同樣的看法。”
田名不解,希衡將自己的疑惑一說。
竹喚青是因為厭惡那位小兵得了希衡的注意,才討厭他,希衡則不同。
希衡是覺得天武皇帝可能出了問題,就像吉妃,吉妃明明死了,卻沒有傳出死亡的消息,穩住了諸葛清,那麼,天武皇帝是不是也死了,或者說失去了掌權的能力?
因為按照天武皇帝的性格,他一定會懲治諸葛清,但是天武皇帝沒有,這就是一個異常的信號。
希衡能猜到,實際掌權的人或許已經不是天武皇帝了。
不是天武皇帝的話,那很有可能就成了玉昭霽,因為他一直在和希衡通信,而且心情還很不錯。
同時,玉昭霽其實一直認為白雲法師是最值得注意的叛軍,他和希衡之間,感情歸感情,立場歸立場,如果說現在掌權的人是玉昭霽,那麼,他就會做出不宣揚吉妃之死,穩住諸葛清,掣肘希衡的事情來。
希衡隻是有所猜測,但不知她已經將真相猜了個**不離十。
田名和竹喚青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如果將這件事用比喻的手法來形容,那就是他們在下棋,但是,也許連對手都沒看清楚。
和他們一起下棋的人,早就從天武皇帝變成了其餘人?
田名沉吟:“法師的意思是,這個人的目的是掣肘我們,那名小兵,也許就是他故意派來,打入我們內部的人?”
竹喚青這時也道:“仔細想來,那個小兵說的話本就很值得深思,他的確說了一些真話,但是那些真話,我們找其餘人問也能知道,我們再問他更深的消息時,他就說乾爹沒有告訴他,現在想想,那個乾爹給他的一些信息,不也是為了取信於我們嗎?”
田名仔細思索:“的確有這個可能性,但是,按照他自己的說法也說得通。”
希衡說:“去仔細查查他就行了。”
這個大眼小兵如果真是細作,希衡就可以反利用這個細作了。
竹喚青自動請纓去查此事,田名倒是唉聲歎氣:“法師,是我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田名現在深覺太險了,看來這個大眼小兵重情重義、至純至孝的人設對應的就是他,如果他真的很喜歡他,一路提拔他,那可就危險了。
希衡仍然道:“田先生不必自責,先生乃是大才,這等小巧之計,一時疏忽也很正常。”
田名和竹喚青剛好互補。
希衡等在帳內,等著竹喚青回來,她也想看看,玉昭霽——諸葛玉到底要怎樣對她?
之前玉昭霽來過幾次信,說他們目的一致,讓希衡和他一起合作,他不想和她成為敵人了,和她成為敵人的日子,實在是很苦。
現在看來,果然那時他就是在遊說她,遊說不成,他就想用其他的方法,讓她和他合作。
這個人真是,既有熱烈的情愛,又有冰冷的肅殺。(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