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廳那些角落中,更多的人形輪廓從黑暗中逐漸浮現,那是一具具直立紙人。
慘白的身軀,光禿禿,空洞無物的臉龐,看上去粗劣不堪,就像是紮紙匠學徒練手的作品一樣。甚至於,連多餘的裝飾都懶得弄上去,隻能大致從輪廓上看得出來是一個人形,再多的也就沒有了。
像這類作品,就是免費送給彆人,彆人也不會要。可它就是這樣堂而皇之的出現在言家這樣的大戶人家之中,還出現在正廳這麼重要的場所之中,未免過於奇怪。
不過從正廳左右兩邊的黑暗中都有紙人浮現,從中走出這一點來看,它們已經在正廳中的黑暗中不知道無聲矗立了多久。而那些連光線都無法穿透的黑暗中,不知還有多少紙人矗立其中。
這些奇怪的紙人,一步步走出,動作顯得笨拙而機械。可隨著更多的步伐邁出,它們走動時的姿勢,變得越來越嫻熟,開始有了人走動時的模樣。
直到最後,它們開始變得完全和人一般,除開走路悄無聲息之外,其它的地方一模一樣,並無差彆。
並且,在它們動作變得越發像人時,白慘慘的身上,有色彩突兀的顯現。仿若有一雙無形的手,正在從虛空中蘸取顏料,在上麵塗抹,繪畫出自己想要的模樣。
不隻是一個紙人,而是這些一齊走出,的紙人身上,身體全部在同一時間,開始了變化。
鞋子,褲子,衣衫,這些衣物,無須穿戴,本來空無一物的慘白身體,便於塗抹,想弄出什麼便可以直接畫出些什麼。
原先光禿禿,隻有平麵的所謂臉上,同樣開始變得有鼻子有眼起來。人所應該擁有的一切,紙人也開始擁有。
包括最基礎的身體肌膚,慘白的顏色過於突兀,更是開始變向著常人所擁有的肌膚顏色開始轉變。
“嗯?那是…”太師椅上端坐的殷管家發出了輕咦聲。
那張失去血色的老臉,變得更加的陰鷲可怖,在周圍陰暗光線的襯托下,幾乎隻需要一眼,就足夠讓人不寒而栗。
他心中的不安感變得越加的濃厚,原本在他看來萬無一失的局麵,開始向超出掌握的方向演變。
第一批補充的四個家丁,不夠。
第二批補充的八名家丁,來不及。
隻因花園中剩下的那十二名家丁,當它們脫離掌控,再無法去驅使,躍向小河時,它們的結局已經注定。
意外,又是意外。
這意外未免太過多了些,從那張紙幣上,殷管家嗅到了不一般的氣息。
這群人,現在所表現出來的怎麼都不像是窮困潦倒到會去賣身為奴之人。
他呼出一口濁氣,額頭的青筋隱隱跳動,強自忍耐心中的那股不適感。
那些朝門口走去的家丁,身上的化了一半的顏料,凝固以後,再沒有新的補充。包括皮膚也是,有的位置黃,有的位置依舊是一抹慘白,無比怪異。
它們臉上的五官,更是不同程度的出現了缺失。
原本正常的腳步,在這一刻,變得急促,雙腳快速踏出,飛快離開正廳。
在這之後,又有十二個紙人從正廳左右的黑暗中走出。
沒有多餘的變化,沒有多餘的動作,這些勉強可以稱之為人的東西,跌跌撞撞向著正廳門口跑了好幾步。
身體左右晃動的幅度,讓人懷疑它們會不會隨時摔倒。可每當身體快要摔倒時,它們又總能在最後一刻維持住身體的平衡,不使自己跌倒。
就這樣,這些擁有白慘慘身軀,空無一物臉龐的紙人,跌跌撞撞跑出去一段路後,熟悉了這一具身體,速度一下子提了起來。
高高拋飛於半空中的那團由冥幣捏成的紙團,在墜落,還未落進河中之時,被那名最先躍起的家丁一把抓在手中。
得到冥幣的同時,它的身體也在不可避免的向著河水下落。
此時此刻,亦如彼時彼刻。
蘇山的設計之下,家丁正在重複之前那一名因冥幣而落進水中家丁的命運。
至於最開始那一名家丁的身體?大概是被水泡爛了,反正在小河中沒能找到它的蹤跡。
更多的家丁,在冥幣被同伴抓住之後,恢複了正常。
可這無濟於事,它們的身體同樣高高躍起在空中,不止無法變換方向,就算變換方向了,也沒辦法回到距離好幾米的岸邊。
花園中僅存的十二名家丁,時間上或有先後,奔向既定的結局卻無有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