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內室前方的闊椅之上,劉協此刻也已站立起身來,並行快步上前相迎,並朗聲懇辭言道。
“陛下有命,老臣但所不辭,何故以相托為稱呐?陛下,您請言明詳細吧。”
盧植見狀,當即就要俯身朝劉協三拜九叩,儼然有些惶恐之狀。
“盧尚書,你乃士林領袖,昔年走訪中原各大書院傳道授業之際,也曾施以諸位寒門子弟,德行恩惠。而今,漢室傾頹,權臣把控朝綱,帝國已然風雨飄搖。當此之際,正是需要他們,揭竿而起,率手下之兵馬,進京清君側!”
劉協眼神淩冽,滔滔不絕般傾述內心之想法,話到末了,甚而有些心潮為之澎湃。
隻是這番話語聽在盧植耳畔,卻不由令他心神一緊。
感情以陛下口述之意,他這是又要模仿當年,先帝授命招董卓入京,平叛外戚乾政一法了?
隻是這樣做的話,無非是飲鴆止渴罷了啊……
“陛下,老臣昔年所授之學生,如今多已混跡各州,難再聯係。加之他們之中,不少人士出身寒門,大多於底層多年奮鬥,對於權力、金錢之渴慕,更甚常人許多。如果不能加以很好節製掌控,老臣唯恐,倉促招他們入京,會引發洛陽混亂呐。”
盧植扶手作揖,當下言辭懇切答複,話述之間,亦帶上了幾分擔憂道。
“盧大人,您想來多慮了。”在劉協身旁,躬身站立、方才始終安靜不曾言語的蹇碩,這個時候,終於是突然笑言開口道。
“那幫寒門子弟,其勢力分散各處州縣,彼此之間,關係網盤根錯節,平日裡想要管理和製約他們,本是極難之事。然如今陛下既肯以衣帶詔密函下令,召他們紛紛入京勤王,爾等猶如久旱之逢甘霖,又豈會多想拒絕啊?”
蹇碩唇角微掀,白皙清秀的麵龐之上,隱現出幾分深邃之色。
“這……莫非,陛下是想要……”
盧植聞言略作思忖,當即蒼老麵容間,也跟著隱約露出恍然,聲音帶上幾分顫顫巍巍,踟躕猜測道。
“沒錯,陛下正是希望,此番以‘驅虎吞狼’之策,達到‘一石二鳥’之效果,徹底解決我大漢北方、軍閥割據之禍亂。”
在劉協身側,下方青木檀椅上,原本端坐的國丈伏完,這時也是豁然站立起身來。他目光肅然般望向盧植,在簡單朝劉協敬拜施禮後,便是衝盧植解釋開口道。
“呼……”
盧植胸膛之間,呼吸急促起伏,一時間因為接受了似乎太過猛烈的刺激,而導致他言語稍顯遲鈍,當下隻得暫緩開口,在吐出一口濁氣之後,陷入了沉吟。
誠然,兩人所言之計劃,倘或一旦成功,不僅能夠清除宮廷內外之權臣勢力,更甚可以一舉掃除眾地區之大小諸侯與門閥勢力,徹底廓清北方中原四州之亂。
如此所帶來的巨大收益,已經足夠讓獻帝心動。即便為此要冒一定的風險,但陛下畢竟尚還年輕,他可以有足夠的時間和機會,去試錯、去重頭再來。
但盧植卻是不一樣了,他如今已然年過花甲,不過一即將退出朝野、告老還鄉之暮年老者而已。對他而言,他害怕冒險,恐懼未知。他亦擔心,此番計劃不成,反會受其連累,最後將他這一世的鴻儒大名,損毀殆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