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春雖是風塵女子出身,少年之時便賤賣花樓,但那是老鴇都會唯她們這些接客之女,服用避孕藥物,加之範春姿容有佳、頗通才藝,更多時候,反是賣藝獻唱。
因此她雖早便沒了貞潔之軀,可這許多年來,倒是未嘗有過這般糟踐之事。
然而如今,當範春終是得逃狼窩、重獲生天之際,如此晴天霹靂,卻當頭擊下,令她思緒陷入極端悲戚愁苦之中。
初時她自是恨極了那米倉山頭的一眾賊寇,尤其是強行將自己霸占、數度欺身淩辱的郭裡,對於範春而言,幾度便隻欲殺之而後快。
可孰料後來當她假意逢迎,表麵與郭裡和平相處之後,卻漸漸感受到了,對方對她的真情相待。
說來諷刺,一個起初那般僅饞自己身子的山賊梟首,最後竟會反向護佑於她,甚至不惜為了她與寨中弟兄反目,寧肯拋掉寨主尊位,隻求能與她長相攜守……
這些事在此前範春瞧來,亦是難為接受,遠超出了她的秉性認知。
於仇人所給施舍,範春瞧之不上,也隻會互相利用,不去談什麼感情在乎。
可如今,當她當真見到危難之下,郭裡那般數度舍命搭救自己,最終仍舊亡於馬超劍下時,範春內心的一切隱忍壓抑,反而卻得到了釋放宣泄,將一顆懸心墜落。
隻是她卻一時深陷茫然,不知該如何自處,如何麵對馬超,如何回稟主母,如何、再去無牽無掛般,從容赴死了……
自己腹中的孩子,畢竟是無辜的,倘或就這樣讓他跟隨自己一道共赴黃泉,於範春而言,多少有著幾分於心不忍。
何況在親眼見著郭裡身殞的當日,她卻又得知自己身上有孕,這孩子或許便是上蒼的懲罰亦或恩賜,她根本無法說清。
也許冥冥之中,一切便自有定數罷。
在幾乎同一時刻,她知曉了這個孩子的存在,也見證了孩子父親的離去。
如果說,這個孩子便是郭裡生命的另一種延續,那於範春而言,隻怕心上會更生淒苦。
“唦——唦——”
有著踏雪腳步聲,輕盈自帳外,及近傳來,令處於發怔哭泣狀態中的範春,當即愕然回神。
伴隨門帳被掀開,馬超那頗為頎長健碩的身形,也即出現在了範春麵前。
隻是範春抬首大略瞧了前方門邊站立的馬超一眼後,便及心有慌亂般,重新閃避開了目光,垂下臉去,自顧悄然擦拭麵頰淚花。
“範姑娘,你、你還好嗎?你哭過了?”
馬超抬眸望去,瞧見了這一幕,令他心中頓生擔憂,當即便是快步上前來,蹲下身去,目光在範春身上來回掃視了一圈,口中擔憂關切道“可是傷口還在疼麼?”
耳聞馬超那一臉茫然的殷切話語,範春內心隻覺更加苦澀難當。
她隻得緩緩搖了搖頭,在將臉頰之上哭花的淚痕大略作擦拭後,便及重新抬頭,神色平淡而複雜地,望向馬超表達道“將軍,我要回南鄭去。”
範春此言隱約之中雖說語氣虛弱依舊,但卻又是透著幾分堅決。
“我知道,我已經安排同來本族家將與我妹妹玉柔,一起護送你同行了。”馬超答複道。
此話落下,範春麵色略微浮現出淡淡詫異來,終是在略作沉默過後,開口建言道“將軍此番前來,若是還有彆的任務在身,也可不必為了我,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