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黃原師專並沒有特彆的顏色,隻有校園主乾道兩側的青鬆在頑強地維持著幾抹綠色。
鬆針上有著些許積雪,輕輕一晃便會灑落。
在黃原半年,徐秀蓮的氣質已經發生了極大的改變;一個鄉下的土氣丫頭蛻變出了幾分氣質。
這並不是無意識的行為,她在有意識地朝著國家公職人員的形象上轉變,再加上地處黃原,形象上的轉換更加明顯,如果徐家村大隊的人站在她的麵前是一定要多揉揉眼睛才敢試著上前相認的。
她從傳達室出來,臉上掛著笑;一陣冷風吹來,她急忙把圍巾又圍好,手上動作飛快,把信封撕開,躲到鬆樹後麵看了起來。
“過線了!”徐秀蓮手上一用力,鬆針上的積雪再次灑下,她趕忙躲開,向宿舍趕去。
“秀蓮,你怎麼那麼高興?”舍友田霞打趣道:“是不是談戀愛了?”
徐秀蓮忙說道:“沒有!咱們才剛上大學,要把精力放在學習上;談戀愛的事情可以緩一緩,沒那麼著急。”
“那就是有這個計劃了?”田霞不肯放過她,徐秀蓮就納悶了,怎麼田霞說話的套路和王雲芳鄭衛民一樣,不經意間就開始給人挖坑,要不是和大隊的那群知青在一起待過,她說不定就掉坑裡了。
“你是不是有計劃了?對這種事那麼上心,說!”
田霞“嘁”了一聲,說道:“這不是見你收到信,整個人都精神煥發了,我就多嘴一問。”
“精神煥發?我已經把‘防冷塗得蠟’準備好了,你接著問吧。”
“我就不問!”田霞眼珠子轉了轉,湊到徐秀蓮身旁,眼珠子依舊轉個不停,使勁往那封信上湊:“誰寄來的啊?”
“大隊那邊!我們大隊今年考上兩個大學生呢。”
田霞都震驚了:“真的假的?你們大隊那麼厲害麼?讓我猜猜,都是知青對吧?”
“沒錯!但知青也是我們大隊的人啊!”
“都沒結婚吧?”
“一個結婚了,一個比我小好幾歲。”
田霞便不再說什麼了,姐弟戀在這個時候可不太興——相親的除外。
徐秀蓮喜滋滋地說道:“我都想回去過年了!”雖然嘴上說著年齡上有差距,但徐秀蓮並不覺得這個差距會有多大的影響。
大隊裡的事情她都知道,鄭衛民一年多沒有和家裡通信了;當初鄭衛民和王雲芳來插隊的時候她就覺得納悶,哪還有北京的知青千裡迢迢往陝北跑的?結果真的驗證了她的想法,或者說是一半的想法——因為王雲芳回去了。
鄭衛民……她多少也聽說過一些其他人的傳聞,家裡就是不會把眼睛放到某些孩子身上。
接觸了這麼多的人,她始終覺得鄭衛民是個不一樣的,言談舉止都和大家不一樣,出色不出格,自信不張狂。
隻是這小子一直叫她姐,想改過來還不太容易。
鄭衛民沒想這麼多,他躲在窯洞裡烤著火吃著土豆,數著秒針過日子,忽然的空閒讓他覺得難以適應。
通知書上要求他在2月22日去報到,時間還有一個多月。
這一個多月,他就打算給大隊的娃娃們多講一講故事了,現在娃娃們還在上課,但距離期末考試也沒有幾天了。
趁著還有點時間,他把臟衣服都給洗了一下。
冬天雖冷,但水在剛從井裡打出來的時候還是比較暖和的,隻是放上一會兒就冷到刺骨。
鄭衛民費勁地把水弄到窯洞門口,借著火盆的溫度把自己的臟衣服都給搓了出來。
周玉秀放學路過他這邊,就看到了隨風飛舞的一大片。
“喲,衛民,你這是要開軍艦啊?掛那麼多國旗?我看著都凍硬邦了。”
鄭衛民一探頭,看到衣服果然都被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