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鄭衛民送王雲芳上了公交車才回宿舍。
舍友們已經到齊了,最後一個孫東風也到了,他和鄭衛民一樣,也是十八歲的年紀。
看到同齡人,孫東風總算鬆了口氣,在這群老三屆的大哥麵前,他壓力巨大。
晚上,大家都很是認真地洗了腳才肯睡覺,畢竟剛進宿舍,沒有人不講衛生,要是被人說腳臭那可太丟臉了。
熄燈之後,大家便開始暢想大學生活了。
大學生活是什麼樣子,大家都不知道,但大家知道,上了大學之後命運就要改變了。
鄭衛民上過一次,但那是普通二本,和擴招前的北京大學相比完全沒有參考價值。
因此他隻是說道:“我決定要努力學習,我要把有限的時間都放在教室裡……”
其餘的人也基本上是一樣的想法,就這樣,鄭衛民的北大生活開始了。
因為高考剛剛恢複,他們這一級也要算77級的新生,學製四年,但實際上隻有三年半的學習時間。
麵對壓力,鄭衛民不敢再有六十分萬歲的想法,他在徐家村大隊看了那麼多的曆史書,難道是為了僅僅考六十分麼?他前前後後那麼多的積累,難道也就是隻為了六十分麼?他在黃原地區考了文科第二名,難道真的要被困在六十分麼?
上輩子走過的彎路,這輩子不能再走了!從進入北大的那一刻起,他就決定要儘自己最大的努力留在這裡。
那就認真學習,積累知識,等到畢業的時候申請留校。
最重要的是,他對曆史產生興趣了。
每一次上課,他都在認真聽講,特彆是數學課,他不敢絲毫鬆懈,生怕撿個筆就錯過知識點,然後又在六十分上下掙紮。
不單單是他,所有人都是這樣。
戶口也落得很快,畢竟大家還要吃飯。
根據政策,北大的本科生每個月可以拿到十七塊到二十三塊不等的補助,但這也要看家庭狀況。
鄭衛民在填寫的時候非常無奈,他已經很久沒從家裡獲得支援了,所以他的生活水平和貧下中農幾乎相當;但他又不能撒謊,隻能照實填寫。
所以,每個月他隻能拿到十七塊。
不要小看這十七塊錢,要知道很多工人一個月也就三十多塊,還要養家,鄭衛民一個人花十七塊,很是有富餘。
糧票也不用再擔憂了,他又轉成了城市戶口,糧油關係續上了,有可以吃上國庫糧了。
但其他的票就沒有了,鄭衛民暫時也不需要。
晚上回到宿舍,照例還是洗了腳再睡覺,往床上一躺,竟然沒有浮萍的感覺了,心裡暖暖的很是安穩踏實。
鄭衛民想過這個感覺,大概是在這個年代考上大學就意味著國家可以兜底,要是自己學習用功能取得些許成就,可能國家會包得更多。
沒了後顧之憂,鄭衛民覺得自己可以多學一點知識,多做一點研究,他覺得自己不是特彆聰明,但總可以替國家分擔一些任務。
躺在床上正神遊,隔壁床位的陸紹峰忽然開口了:“你們給家裡寫信了沒?我想去照個相,咱們的校徽都發下來了,我要彆著校徽在學校門口拍一張,前兩天我看到有照相館的人再學校門口幫忙拍照了,好多人都排不上隊。”
梁野馬上就接上了話頭:“我也看見了,這幾天我都把校徽擦得乾乾淨淨,就等著拍照了。我老婆還在等我的照片呢。”
“哎,梁野,你家孩子多大了?”
梁野陷入了追憶之中:“大的快有十歲了,小的也有六歲,哎,調皮不聽話。我這還不在家,孩子他媽不知道能不能收拾得了他們,回去之後我得讓他們長長記性……”
陳宣嘲笑道:“喲,這個時候想起來扮演嚴父的角色了?等到你回家,說不定慣得比嫂子還厲害!”笑完他也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中:“等到臨近畢業,我得把老婆接到北京來看看,她也沒見過**呢。”
鄭衛民沒有出聲,這些老三屆的大哥們都在想著家人孩子,他沒得這種念想;但他可以給趙軍、王雲芳還有徐秀蓮範成功他們寫信,一樣可以去拍照片。
不知道王雲芳在醫學院學得怎麼樣了,學打針的時候會不會手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