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婭再次進入食堂的時候,發現鄭衛民還沒走,這個吃飯一向很快的家夥正在和王雲芳麵對麵地細嚼慢咽。
她把飯盒放在桌上,在兩個人驚訝的目光中坐了下來。
“你倆還真淡然,沒看到大家都在偷偷瞧你們?”
“這有什麼呀?”王雲芳完全不在乎:“誰愛看誰看唄。”
鄭衛民問道:“劉婭,之前的那幾個人還來找雲芳麼?”
“暫時沒有了,但這可不代表以後沒有。鄭衛民同學,你麵臨的形勢依舊嚴峻啊!哎喲,雲芳你踢我乾嘛?”
王雲芳嗔道:“我是說,你的飯要涼了!”
“天那麼熱,我巴不得它涼一些呢。”
鄭衛民也笑了一下,他還是覺得和王雲芳之間有段距離——就像在陝北信天遊裡唱的那樣“我們見個麵麵容易拉話話難”;明明是麵對麵,但總是感覺中間隔了一條溝,想要跨過這條溝,鄭衛民不知道要繞多遠——這段距離並不是靠之前的插隊經曆就能拉近的。
但他也感覺除了王雲芳之外,他很不想再對彆人動心,便對劉婭善意的玩笑報以微笑。
“下回你們去我們學校吧,我們學校有四喜丸子呢。”鄭衛民扒拉了一口飯,含含糊糊地說道。
“四喜丸子?這個好!”劉婭開始算了:“你一個,我一個,雲芳一個,還剩一個呢?”
王雲芳說道:“你吃倆!滿意了吧?”
“滿意!”劉婭當然滿意了,不患寡而患不均嘛;鄭衛民和王雲芳均了,她又不寡,完美。
但鄭衛民嘿嘿一笑,劉婭就知道自己又掉坑裡了,當下便鼓著腮說道:“你看看你們倆,一個挖坑一個埋!配合得都不需要提前打招呼了。”
王雲芳也笑:“誰讓你腦子總是慢我們一步!吃飯吃飯!”
吃完飯,鄭衛民沒有再逗留,而是趕著公交車回了學校。
下了車,鄭衛民的瞳孔忽然放大了許多,他看到了王秀霞正在學校門口,扶著自行車笑眯眯地看著他。
王秀霞在這裡等了好半天了,剛剛問過曆史學係的同學,知道鄭衛民出去了,所以她就在這裡一直等著。
一直等到下午,知了不停地叫著,她都有些焦躁了,但幸好看到鄭衛民從公交車上下來。
沒錯,就是鄭衛民,儘管兩年多沒見,但王秀霞還是一眼就把鄭衛民給認出來了。
看到鄭衛民發愣的樣子,王秀霞就朝他招了招手,那個小子便老老實實地過來了。
“王阿姨,您怎麼來了?”鄭衛民是沒有想到,這確實太突然。
王秀霞伸手摸了一下鄭衛民的臉,又捏了捏他的腮,憐愛的眼睛裡也有了些水霧:“三兒,瘦了!”
簡單的幾個字,重重地擊中了鄭衛民的心,讓鄭衛民的眼淚幾乎要下來了,還沒有人這麼對他說過話。
“是軍兒和您說的吧?”
王秀霞搖搖頭:“那兔崽子,嘴巴嚴實得很!我是從彆處聽到的,有你的同學說看到你在北大,然後就傳到了我們單位那邊。”
“王阿姨,我回不去了!”鄭衛民擦了一下眼角,悶聲說道。
“軍兒給我們的信裡也說了這個事情,他讓我和你趙叔彆來打擾你,但我想了又想,還是決定來看看你。沒帶什麼好東西,就一兜蘋果,你拿回去和同學們一起吃。”
鄭衛民才留意到王秀霞的自行車把上掛著一個網兜,裡麵都是青色的小國光。
“王阿姨,我……”
“拿著!”王秀霞把網兜塞到鄭衛民手裡,又仔細地打量著鄭衛民,叮囑道:“三兒,往後要是有什麼困難,就來找我和你趙叔!彆不好意思,軍兒都和我們說了。”
“王阿姨,我沒困難。一上大學,國家就全包了!我現在一個月有十七塊錢,比一般人家過得要好,您不要擔心。”
“行,那王阿姨就不擔心了!”王秀霞依舊用憐愛的目光看著鄭衛民,兩年多不見,三兒真的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