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衛民能感覺到最近回城的知青變多了。
學校外麵,有不少飽經滄桑的麵容出現,從十幾歲到三十幾歲,他們臉上都洋溢著笑容;有的人身邊還帶著孩子,這些孩子睜大眼睛看著這個陌生的城市,手也緊緊牽著父母的衣襟,他們的小臉充滿了皺巴巴的不安。
離開北京許多年,這些人多多少少都帶了些外地口音,他們在努力地重新融入北京城。
周末到來的時候,鄭衛民便往第二醫學院去,他還得還人家劉婭的自行車。
這幾天他想了很多,知青回城的政策都出來了,這也意味著他躲不下去。
父母是怎麼想的他不知道,但他知道就算是給外人看,家裡也得來找他,可找到之後呢?他難道真的就可以就坡下驢,回歸家庭?
這顯然是不可能的,他不是二傻子,他有自己的思考能力。上輩子被拋棄了一次,他接受了;這輩子為什麼不能接受?
伸手摸了一下北大的校徽,鄭衛民的底氣愈發足了起來。
到了第二醫學院,鄭衛民找到了王雲芳和劉婭。
“喲,來得挺準時的嘛,這都到飯點兒了,走吧!劉婭,推車啊!”
劉婭還在打量鄭衛民,一個星期沒見,她生怕有人去找鄭衛民的麻煩,現在看到鄭衛民好好的站在她們麵前,心裡就略略放鬆了一些。
“給我給我!”劉婭接過車,說道:“你們先聊,我等下就過來。”
“沒問題!”
往食堂的路上走著,王雲芳也提到了知青回城的問題。
“衛民,你想好怎麼麵對家人了麼?”
鄭衛民搖了搖頭:“說實話,我不知道。我覺得目前的狀態就很好,大家互不打擾。”
“但你終究還是要過這一關,不是麼?”
鄭衛民看著王雲芳,忽然想到了以後。
如果真的要和王雲芳一起走進婚姻的殿堂,雙方的父母都要坐在台上,這對他來說又是一道坎——他已經習慣了“孤兒”的狀態。
他終於明白自己麵對王雲芳底氣不足的來源了,這不是家庭的差距,這是潛意識中對婚禮的恐懼。
“衛民,你怎麼了?”王雲芳看到鄭衛民呆呆地往前走,心中有些著急。
鄭衛民回過來神了:“哦,沒什麼。我在考慮你剛剛說的這個問題。”他轉向王雲芳,忽然說道:“雲芳,要是我不願意回去,你覺得怎麼樣?”
王雲芳沒有意外:“換我我也不回去啊!你在陝北過的什麼日子我們都看得見!這會兒你考上北大了,家裡人又冒出來了,這怎麼能行?”
鄭衛民苦笑了一下:“還有另外一種可能,家裡人不來找我。”
王雲芳極是確定地說道:“你說的話不成立!衛民,你知道大學生的分量麼?你知道北大的分量麼?特彆是你現在還加入了學生會,一旦你在學生會裡能做出成績,畢業分配會是什麼樣子我都不敢說!但我可以確定,肯定比參軍提乾要好一些。”
她看著鄭衛民,眼睛亮亮的;鄭衛民敢回北京上大學,心裡就有準備了;另外一個原因王雲芳也知道,那就是自己,或許還要加上趙軍。
但間可能要經常去看看他。
從醫學院回去之後,鄭衛民收到了趙軍的信,信裡比王雲芳還要擔憂。
“三兒,哥們隻勸你不要太衝動!要是真的家裡人找來了,一定要心平氣和地說,不要讓外人看了笑話……”
一個星期,鄭剛沒有收到回信,但他沒有著急,寄信需要時間,這相隔畢竟那麼遠;就算信到了,三兒不得準備準備?回來也得花時間!沒有那麼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