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用了不到十天,徐家村大隊的燒磚窯建好了。
村頭的大路邊,矗立著一個幾米高的“大土堆”,砸進去大把力氣的漢子們站在旁邊,披著帶補丁的衣裳,臉上都是笑嘻嘻的;他們或者抽著旱煙,或者是用報紙卷的紙煙,暢想著出磚後的景象。
徐誌全在給請過來的專家遞紙煙,這可不是村裡用報紙隨便卷出來的,這是正經從供銷社買來的。
“馬師傅,您看咱們這磚坯弄得可還行?”
請來的這位馬師傅喚做馬萬全,四十歲上下,和大家一樣披著帶補丁的衣服。
看著地上的磚坯,馬萬全也挺滿意的。前幾天他看著這個磚窯建起來,又指導這群村民做了磚坯,當徐誌全提出來讓他過來“當個大工”的時候,他一下子就答應了。
隻要磚能賣出去,他一個月就能掙五十塊錢!往後看行情還能漲。乾部一個月才多少錢?這裡還一天三頓管他吃喝哩,這種好事到哪去找?
他在這裡又不用出大力氣,隻管吆喝彆人;他打算先在村裡尋個沒人住的破窯洞,把自己的小窩給搭起來,先將就將就。
婆娘和娃娃不能接過來,一個要種地,一個要上學,他就在這裡多掙一點。
“麼麻噠!明兒一早,咱們就可以燒磚哩。”
徐誌全的信心有些不足了:“馬師傅,這磚燒出來,真能好賣?”
儘管鄭衛民在信裡一再強調,隻要你有東西,就不怕沒人要,但事到臨頭,徐誌全心裡又開始打小鼓了,他迫切地想從馬萬全這邊得到一個準確的答案,讓心裡安定下來。
馬萬全笑道:“徐支書,你就放一百個心!咱們這個燒磚窯剛動工就有人盯上咧,到時候不用咱們說,隻要把燒好的青磚往路邊一放,自然有人來打問。”
“真能行?”
“能行著哩!”
明天一早要點火燒磚的信兒傳得滿村都是,奮強二栓尕娃等小孩在磚窯附近來回瘋跑,他們對大人有著盲目的信任,都感覺到家裡要開始掙錢了,好日子要到來了。
徐誌全招呼大家夥回去休息,他一個人到了大隊部,端著茶缸子,喝了大半杯水,又倒上一杯。
把煤油燈點起來,徐誌全伏在桌子上給鄭衛民寫信。
縣裡的領導抓大方向,人家不會給他具體建議,更不會給他打包票;鄉裡的領導因為責任製的事情還在鬨情緒,這個時候也不管他們了,用他們的話來說,那就是“什麼都責任製了,你們自己乾去”。
這個事情還是鄭衛民給他的建議,他們開會討論之後覺得可行,便乾起來了。
明天就要點火,馬萬全給了保證,徐誌全願意相信——實在不行就便宜賣嘛;人家賣三分五厘,他可以賣三分三厘嘛。
看到大隊部有光亮,徐根偉也過來了。
“支書,我一看到點燈了,就猜到是你了。咋還沒回?”
“不想回,給衛民寫個信,同他說說這個事情。明天一早就要點火了,咱們這個事情要是能弄成,往後多的力氣就能換成人民幣哩。”
“是得讓衛民知道,附近的幾個鄉,加上咱們才有兩個磚窯。咱們的又是新修的,勞力又多,肯定能弄得比他們的強。”不知不覺,徐偉根也開始把鄭衛民當成大人,並且是一個能拿主意的人。
徐偉根掏出旱煙,湊到煤油燈上點了,默默地抽著;答應給人家馬萬全開的工錢還沒著落呢,要是明天的這一窯磚能成,那這工錢就算有著落了;要是不能成,那也不用付了,大隊裡的漢子會直接把馬萬全給揍出去。
兩個男人都沒有說話,徐誌全就著煤油燈把信寫了,寫完之後,熄掉煤油燈,各回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