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深究個中原因,他問:“你的不卑不亢就是這麼來的?你有一位自尊自愛的父親,即便在這個世上沒了親人,叔叔也並沒有交待把你‘完全托付’給他。隻是這番臨終前的回憶,分量卻更重,還真是一位睿智而自強的父親,令人欽佩!”
陸澤瑞發自內心地驚歎。
“是啊,我的幸福並不是我的另一半‘給’的,而是我們共同努力共同經營互相給的。如果我隻是一味地享受、索取,一味地依靠他來‘給’幸福,任誰都會感到疲累吧。”
“你,說實話令我很欣賞!”陸澤瑞歎,“多少年長者都沒活明白的人生道理,你卻很晶瑩剔透。看來,隻有當家長把自己的人生活明白了,才能更好地引導孩子走好人生路。”
“嗯。所以爸爸從來不對他說,把我的終生托付給他的話,哪怕在婚禮上,把我的手交到他手中時,爸爸也隻是發自內心地祝我們幸福。這也符合爸爸因為無依無靠,全靠自己打拚幸福的個性。人,經曆過苦難,才能看清生活的本質吧。”
“你和他,感情很好,所以,你,才會那麼痛苦?”陸澤瑞不知道自己究竟期待怎樣的答案。
“他比我高一屆,但其實大我三歲,陪我在榮大學習生活了四年,我們從沒有像其他校園戀一樣的爭吵過……哦,本來應該他先畢業的,但為了守著我畢業,他從大三下學期開始,全力備考研究生,愛之堡都兩周歲了他才碩士畢業。”
很尋常的事實描述,卻聽出了空氣裡滿是甜蜜味道的時光。
隻是這些美好聽在陸澤瑞的心裡,沒來由地冒酸氣,莫名其妙嗎?
確實其妙莫名得很。
“所以如果……如果那天大雨天我勸阻了他,他就不會疲勞駕駛了,也就不會看不清還開夜車了,車禍就不會發生了……又或者我要是跟著他一起去了,那我們不在當天返回,慘劇就不會發生了吧……
“那天,他開車去龍城參加同學婚禮,法醫檢測說他沒有喝酒,他同學也說他在婚禮上滴酒未沾,估計就是一整天都很疲乏,再加上高速在天黑之後大雨傾盆看不清路況,他開的又是輛,黑色的車……
“交警給我看現場照片,五車連環追尾,慘不忍睹……我都沒有見他最後一麵,他竟然沒有等著我和我說說話……
“不不,我後來才知道,人在走了之後24小時之內還能聽到聲音,應該是我跟他說說話的讓他安心地走……我,我還欠他一個孩子……”
“對不起……”我不該問。
她都痛苦到語無倫次了,都有些神智不清了,你還要自私到,再一次揭開她不願觸及的心靈上的傷疤,你簡直就不是人!
混蛋陸澤瑞!
該死陸澤瑞!
陸澤瑞忍不住將夏瓊依緊緊地抱在懷裡,為自責,為寬慰。
一旦被這樣的負麵情緒纏繞上,就像被繩索束縛住,長久不得脫困,在心靈啃噬中自我消耗。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聲線喑啞,“想哭,就放聲哭出來吧,哭出來輕鬆了,哭吧彆忍著,讓眼淚成為心靈唯一的洗滌劑吧。”
夏瓊依扯開嗓門,嚎得要多大聲就有多大聲,無所顧忌什麼形象,肆無忌憚,酣暢淋漓。
許久以來的壓抑得到了一個宣泄口,就那麼倚在陸澤瑞的胸口,大哭起來。
他的襯衫早已暈濕了一大片,但他們兩人都渾然不覺。
她是顧不上,他則無所謂。
墨寶的心理醫生告訴過陸澤瑞,親人離世後的哀傷有五個階段,否認,憤怒,協商,絕望,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