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陸澤瑞不甘願哇。
可他一個字也發不出。一旦開口,淚就流出了體外,滿麵縱橫,可怎生是好。
他雙眼輕闔,免得擠出液體,兩隻大手攥緊她五根手指,將額頭抵上她手背,蹲伏,躬身,埋首,半晌動彈不得。
他想說見不到心心念念的人,一天就像一百年那麼久那麼難熬。又好像分開一分鐘不到,那些說過的話做過的事,就跳出腦海越發清晰起來。
他想說世上的事什麼都能挑,挑吃食,挑偏好,挑物品,可日子不依人的主觀意誌為轉移能挑選。不知道,會在哪天遇見那個人,更不知道,又會在哪天弄丟那個人,無數個意外讓人的主觀能動性失靈,讓日子成為不可挑的。
他想說弄丟那個人之後,人生陷入最苦痛最絕望最難熬的一刻。等等再等等,就能熬過去掙過去,重啟人生的重大轉折。
他想說人生就是一邊感恩遇見,一邊道彆再見,總有人會不期而至,也總有人會在我們的記憶中悄然退場,最終趨於模糊。
他想說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我們需要學會的是,接受必須接受的,改變可以改變的,放下應該放下的,隻因我們在生離死彆麵前,最是無能為力。
他想說時間總是向前的,很多人一旦弄丟,就不會在原地停留,把過往和遺憾收進心中一角,然後我們朝前看。
他想問日子過的是以後,而不是過從前,不是嗎?
他想問“山窮水複”本“疑無路”,但“柳暗花明”不是“又一村”了嗎?
他想問途窮慟哭能理解,可怎麼就不能在朗恩、在他懷裡躺躺平,歇一歇,攢夠力氣再綻放呢?不是更該“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嗎?
他想問為什麼就不能看看他這“又一村”呢?為什麼就不能看看他這“雲起時”呢?
他想問他親吻過她的傷口,親吻過她的眼淚,什麼時候,他們這對說得著的人,靈魂有香氣的人,氣味相投的人,能夠沒有隔閡的相守呢?
男人的額一直抵在她的手背上,寬闊的脊背久久地弓著,不言不語。夏瓊依滑下椅子,用雙臂圈住他的脖頸問“我是不是太矯情了?”
明知人的終極目的地,就是衰老和死亡那一站,是自然而然的旅程。
明知人生有太多無常跟遺憾無法彌補,真正讓人漂泊的是不知心歸何處。
明知不能辜負任何一個,肯花時間在你身上的人,可她還是鑽了牛角尖,進了死胡同。
與她交頸相擁,陸澤瑞啞著聲線勸,不必想那麼多。
她隻需快樂地照看好自己,把時間和精力,專注於所有她喜愛的。
比如純淨的萌娃、簡單的事務、充足的睡眠、喜歡的書卷和活力運動,比如花林的花海、鳥兒的鳴唱和山山水水,比如她對這個世界的熱愛。
她隻需做時間和決策的主人,去感受真實生活的寧靜力量,去滌蕩心間的紛亂蕪雜,翻越“困”住自己的心牆。
夏瓊依退開距離,聲音裡明顯添了雀躍“跳出小我,找到大愛,用生命影響生命?”
“嗯。完成此生的任務,去尋找並發現內心構築起來的,那些抵擋愛的障礙,然後,讓時間流向未來,去消除業障,用生命影響生命。因為,你不能隻有過往的餘生。”
“我該有未來。”
“你該有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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