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瓊依就那麼敞著門,先是無聲地邀請,再說出口的原因是,陸澤瑞現在是她的家人。
整個空間足夠大而高挑,甚至兩個人住,顯得過於大,過於奢侈。
中世紀的城堡內部風格,陸澤瑞隻在電影裡欣賞過。窗簾、牆麵、配飾的顏色濃烈卻協調,純歐式家具和真皮沙發,成功地仿造了歐洲貴族的生活場域。
不愧是園林藝術專業的,相通性讓裝修裝飾也彆具一格,隨人心意。
大大小小的布偶、色彩繽紛的芭比、各種各樣的小擺件、做各種活計的木頭小人和螞蟻小人……在嘉禾園裡不見的小女孩情結,在這裡全部得到了滿足。
這簡直就是在重新富養一個女兒,一位公主。
這屋子裡的一切,陸澤瑞看得清清楚楚。
如果不是深愛,何至於要造一座美麗的童話城堡。
如果不是深愛,何至於一動不動地原樣留存完好。
從沒追求過女生,但在夏瓊依這兒,他越來越貪婪了,嫉妒了,煎熬了,深知耿耿於懷毫無意義,但,到底意難平。
轉移注意力轉移注意力!
點綴其間最紮眼的,當數永生花。一捧捧,一簇簇,火紅火紅,盒裝的,插擺的,平鋪的,直立的。
如果花朵恒久綻放,滿月每晚當空,我們永生不死,那麼所有偶然的相遇,都不會觸達人心。正因生死無常,不可重回,隻有一次,才無數次感慨、慶幸、感恩相逢、相知、相戀、相伴。
一切都像是有人住一樣,鮮豔明亮,纖塵不染。
會是聞姨親自來操持嗎?可一樣樣、一件件、一次次睹物思人,該是多麼痛心疾首啊。
陸澤瑞盼著是不熟悉卻又儘職儘責的家政工,他感恩把此處打理得如此精細的人。
夏瓊依撫摸著沒人彈奏的鋼琴,保養得再好,也和她一樣,缺少了生命力。
坐在琴凳上,她彈奏起了《獻給愛麗絲》。
得知車禍消息的那晚,她就在這樣的家裡守候著,當然,當時是沒有一朵永生花在的。
驀然之間整個世界就天地倒置,崩塌坍陷了,那個後坐力,比想象中更驚人更持久,震耳欲聾,傷人自傷。
無數次在深夜崩潰支離破碎,想對抗現實拋下全世界,去追尋銘誠你啊。
可太陽照常升起,我還是要拚拚湊湊,洗淨眼淚,半夢半醒,跌進人聲鼎沸裡,耳朵嗡鳴神情恍惚,失了策馬揚鞭的力氣,卻還要向前奔。
我有責任的。那個被我珍視的你,我應該活出你的那份。
所以銘誠,那段去往天堂的路,隻能你自己一個人走了,隻能你自己走過去了,這是人類的存在性孤獨啊。無論我們的身邊有多少人愛著我們,內心深處總有一道無法跨越過去的鴻溝,就是通往天堂的這段路。
我獨自站在路的這端,也獨自經受該經受的……
除了痛之外,教人領悟,也是生離與死彆的要義之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