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個時候,宴會廳之外的陽館正門也驀地揚起了一片聲響。首先是一排密集的腳步聲,伴隨著大聲的喝止聲,隨即也多出了一排槍聲。趾高氣昂的呼喊頓時化作了狼狽的叫聲。
隨後,會議室的門開了,複數位的人影湧樂了進來。那是整整半個排的士兵,雖然沒有穿著機甲,但製服之內都藏著動力防彈服,手持電磁步槍。
他們一半的人圍成一道障壁,守護在費拉古元帥周圍,剩下一半的人則把槍口對著出席會議的官員。
當然了,就算是茅元祚先生,也被三把以上的步槍指住了。
士兵們的動作和神情非常冷峻,或者說,有點冷峻過頭了,戰術動作雖然精確但總有些機械化,仿佛比機器人還要刻板。
若有熟悉心理學的人便能猜到,這些士兵其實也在承受著相當的精神壓力。他們分明是在用一絲不苟的戰術動作和嚴苛的表情管理,來掩蓋自身的慌亂。
他們畢竟都是普通人,在從軍的時候,恐怕是真的不會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可以拿槍指著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如果是在以前,這裡的任何一個人都可以輕而易舉地捏碎他們全家老小。
可是,大人物們的慘叫和奔逃戛然而止。他們重新坐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一個個噤若寒蟬,表現得並不比任何一個底層貧民更體麵。
士兵們固然依舊是誠惶誠恐著,心中卻壓抑著一絲連自己都意識不到的快意。
一位年輕的軍官已經快步開始向元帥報告:“茅公館的持槍安保人員已經全部或繳械或擊斃。己方也有三十七人陣亡。當然,主要的死者都是那幾個靈能者造成的。”
費拉古元帥聽得心有餘悸。他認識茅元祚快五十年了,來茅公館做客也不下一百次,對這裡的情況還是比較了解的。他知道那個門房,園丁和保安隊長都是二環,那個老管家則是三環。他甚至清楚他們每個人的星環、慣用技法和武器,便都采取了針對性措施。
元帥很清楚,靈能者都是一騎當千的超凡者,但在四環以下,總還是有點人樣的。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的普通士兵,是可以對他們造成殺傷的。
戰場上,其實從來不乏普通靈能者被普通人的輕武器擊殺的例子。
跟隨他進攻茅公館的士兵,除了自己的警衛連之外,尚且還有兩個連裝備了機甲的陸戰隊。此外,在外圍負責火力支援的4個狙擊小組,可是足可以壓製一支帝國裝甲連。
永恒城固然是有自成體係的衛戍部隊,但現在畢竟是特殊時期,地月星係的防務完全是費拉古元帥全權負責的,他想要在永恒城附近調動兵力也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他們第一時間就發動了悍然偷襲,並且造成了巨大的戰果。
園丁和門房第一時間就被狙擊手們擊斃,保安隊長也身負重傷,力戰之後被亂槍打成了篩子。
可即便是做到了這個地步,他們也就有一個排的士兵戰死。如果不是院子裡的藍標安保機器人忽然沒了動靜,傷亡一定會更大的。
另外,那位老管家在化身煞星格殺了好幾個士兵之後,又被反器材狙擊步槍打了幾下,但他還是掛著一身嚴重傷害,仿佛踩了火箭似的從地上彈起,飛入圍牆上城區之中,又連續縱躍了幾次,便去得遠了。
……好吧,這其實隻是一次小小的紕漏。
更大的紕漏在於,元帥的部下並沒有在公館中發現茅元祚的家人,而通往地下車庫的大門也被封死了。
費拉古元帥並不在意前者,他又不是來搞軍事政變的,更不會琢磨什麼斬草除根,但後者卻讓他有些疑慮。
“無法進入是什麼意思?”
“就是被完全封住,門怎麼都打不開。應該是什麼靈能效果吧。我們正在試圖打開。”
費拉古元帥沉著臉點了點頭。
可不管怎麼說,至少從目的性來看,他的行動應該是很成功的。
至少目前來說確實如此。
茅元祚冷眼旁觀著費拉古元帥和部下的對話,依舊坐在原地,表情淡然,就像是欣賞一場蹩腳的鬨劇似的:“這才是真正的叛國罪了。費拉古元帥,我曾經考慮過自己有朝一日,我們的共同體會發生軍事政變。手無寸鐵的民選政客在真正的力量麵前不值一提。我會被藍星共同體的將軍們用槍指著,我會在他們的威逼下,把政權交給掌握暴力的人。可是,我從沒有想過,這個人會是你。”
他注視著元帥,顏色帶著非常明顯的審視,直到看得對方愧疚地扭過了頭。
當然了,費拉古元帥在扭過頭的同時,卻又馬上反應了過來,重新回頭直視著老議員的眼神,坦然道:“這諾大約一個地球,哪怕是淪陷了,但隻要我們不宣布投降,大家的抵抗便依舊是合法的。閣下,我們誰都可以投降,我可以,總理可以,耶羅先生可以,甚至尼希塔總統都可以,但唯獨您不可以。”
茅元祚不由得歎了口氣:“我其實不能算是獨立運動的開國功臣,是後麵才加入的。”
話雖然這麼說,但共榮黨一係的媒體其實一直在立茅元祚大佬的“開國元勳”人設的。這麼立了幾十年下來,他早就是維多利亞·李元帥的親密戰友了。
不少人都相信,獨立戰爭時期,他是為了潛伏為戰友們傳遞消息,才留在總督府的。
可現在,當過三屆共同體總理,因為開國功勳而擁有終身議員稱號的老政客,卻攤手露出了無奈的苦笑:“我真的從來就不是什麼元勳。”
費拉古元帥就當是聽不到:“地球人無法接受一位開國元勳的投降,而您若是投降了,是對您身後名的侮辱,也是對李元帥和共同體的侮辱。地球人承擔不了這樣的代價……我也不能把這些爛攤子留給餘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