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魂境內,某不知名的村莊村口。
一頭尾後拖著板車的黃牛正悠閒地嚼著腳邊新生的嫩草,板車上堆放著大箱小箱的行李,還特意騰出了一個空位,用來搭人。
這頭黃牛的旁邊還站了兩男一女三個人,一個膀大腰圓的男人站在左邊,一個高大挺拔的男人站在右邊;中間的女孩模樣白淨俊秀,看著年齡不過十一二三,眉宇間卻蘊著一種同齡人罕見的膽氣,好似天不怕地不怕的初生牛犢。
“怎的,你爹不過來送你”右邊身形高大的男人俯下身來,腦後的長辮垂到一旁,他掐了手裡的煙管,對著那女娃笑臉盈盈。
“我早上跟他道過彆了。”女孩的聲音還透露出些許稚氣,黑發編織成的大麻花辮在她身後一甩一甩,她抬起腦袋,似是因為要仰視著男人說話而麵露慍色,“你彆管那麼多,剛才裝行李都裝了半天,這天都要黑了,我啥時候能走”
“再等會兒嘛,反正一天也到不了學校。”高大男人端著副哄小孩的語氣,轉過頭對著那胖男人卻又是另一副嘴臉了:“老三,跟老二說我至少兩個月都不回來了,她說要提前打報告,我放她桌上了,到時候可彆拿這件事嗆我!”
胖男人臉上的刀疤一道接著一道,像布滿了溝壑的破碎高原,當他皺起眉頭時,這些疤痕就都怪異地扭曲在了一起:
“話我一定傳到,可理不理解你,就是二姐的事了。”
他看著虎背熊腰,可說話的聲音卻尖聲尖氣,音節都混在一起含糊不清。
高大男人冷哼一聲:
“我這回可是有正當理由。”
“你倒是說說看。”被叫做“老三”的男人甕聲甕氣地追問道。
高大男人沒有回答,他踱到黃牛跟前,抖抖長袖,頗具氣度地坐上了駕駛位,任由腦後的長辮在半空劃過一條流暢的弧線。他又掂了掂手裡牛繩的質感,這才露出微笑:
“當然是送我們少當家的上學啦。”
他說完,沒管突然麵色發青的“老三”,轉過臉對著欲欲躍試的女孩招呼道:
“溫蒂,上車!
“咱們出發!”
叫做“溫蒂”的女孩興奮地應了一聲,拔腿就往牛車衝了過去。隻剩下“老三”呆立在原地,擺著一張認了命般的臭臉。不過他還是向溫蒂喊道:
“少當家的,城裡人心眼可雜了,你一定要小心啊——!
“受了氣儘管跟幫裡說,全幫上下兩百多個弟兄隨時給你撐腰!”
一邊喊著,他一遍還從懷裡掏出了條手帕,舉在空中奮力地甩著,可還沒等女孩同樣告彆的喊聲傳到,周圍突然激起了滾滾煙塵,高大男人揚起草鞭,讓黃牛跑出了個虎虎生風、一日千裡,而胖男人張大的嘴尚未合攏,就那麼被湧到嘴裡的沙子給嗆住了。
一個人,一條手絹,一嘴的黃沙,還有一輛疾馳遠去的牛車,場麵一度很是淒涼。
星鬥大森林東部兩百裡,綠草青蔥的山坡上。
一高一矮兩個披著鬥篷的身影立於其上,他們的麵前,巨型城牆環繞下宛如王都一樣的史萊克城矗立在原野上,成了一片平坦中唯一的一點突兀。
此時正值勁風頻起的季節,一陣環繞在耳邊的鼓動刮過,吹開了那矮個兒的鬥篷帽子,讓一張年幼的女孩兒的臉露了出來,這張臉上抹著不少的泥灰,五官稚嫩,卻依稀可見泥灰下白皙的皮膚和上挑的眼尾,仿佛還未鑿開與凡石共生的玉胚,料誰見了都會想要拭去那些汙泥,以此一睹芳容。
比這張臉更讓人驚訝的,則是她那兜帽下的一頭粉發,以及汙泥也遮蓋不了的透著淡淡金色的一雙秋水瞳。
“小姐,我們真的到了!”她旁邊的鬥篷身影看著比她高了一大截,成熟男性的聲音裡卻是抑製不住的激動,“大陸第一學府,史萊克學院,隻要能進入那裡……”
“噓——”女孩將食指抵上了唇瓣,動作輕柔從容地像是生來就該如此,“小聲些,雖然這裡是人跡稀少的荒山野嶺,可也是會有趕路的行人經過這裡的。
“你不想被認為是可疑人物吧那樣就無法輕鬆進城了。”
“您、您說的是……”戴著兜帽的男人打了個哈哈,一轉頭卻看見了一頭由著勁風吹亂的粉色短發,嚇了一跳:
“小姐,您的帽子……”
他顯得有些慌亂和矛盾,像是想將那張臉和頭發用兜帽重新遮掩起來,卻又不敢如此僭越,隻能口頭提醒。
“啊,差點忘了,”經他這麼一提醒,女孩好像才反應過來,再度拉起了兜帽,把自己的容貌藏在了陰影下,“謝謝。”
她隨口道了聲謝,朝身旁的男人露出了純潔無垢的笑容。
與此同時,就在這兩人腳下的原野,一馬平川的官道,一輛大型馬車正疾馳在被磨滅了野草的黃泥路上。
駕車的是一個女人,韁繩上拽著的是鬃毛往後飄揚,四足肌肉異常健碩的馬形凶獸,輪子接連硌過一塊又一塊的沙石,泥土鋪就的道路上留下了淩亂的馬蹄和深深的溝壑,這一切都足以證明出趕路車馬的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