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聲槍響裡李詩棠的反應已經足夠快速,她第一時間掩護柳雲啟、甩出蝸殼盾,可對付柳雲啟這種老人,甚至不需要洞穿要害的子彈,隻要一枚擦到邊緣的子彈就足矣。
柳雲啟在巨大痛楚中滾下了李詩棠的肩膀,一聲慘叫後他就隻斷斷續續地抽氣而不進氣,脊柱接近脖子的地方汩汩冒血,像湧出紅漿的酒桶。
李詩棠連忙把老人放在地上,在這過程中,她的手、她的衣物也染上了血紅。她急切地在儲物魂導器翻找治愈的藥物,可暗處的敵人又立刻襲來,根本不給她喘息的機會。
察覺到迫近的身影,李詩棠的袖裡炮條件反射地抬起,打出一枚魂力炮彈。可那枚炮彈飛過去,隻打碎了一麵鏡子。
是的,“鏡子”。
在那麵鏡子倒映出李詩棠的那一刻,在李詩棠的倒影四分五裂的那一刻,在鏡子碎裂發出清脆聲響的那一刻,李詩棠的大腦湧入了無數畫麵。
那些畫麵裡,有被酗酒的父親提棍抽打的,有張開腿迎接其他男人入侵的,有抱著妹妹屍體痛哭的,有接受陌生人的交易的;還有麵對父親屍體時,看向楊曼婷和楊威的——
悲戚、淒涼、絕望,各種各樣的負麵情感淹沒了李詩棠,她好像被人按進了彙聚世間所有不幸的海裡,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而最後,她在那各式各樣的痛苦裡,看見了遞出披肩和錢袋的“自己”。
緊接著,海水沸騰了。
金色的“自己”,和慘白的天空與昏黑的床榻都格格不入的“自己”,僅僅看一眼就好像要被灼傷,這個“自己”幫助“我”脫離了困境,送給“我”披肩,還大言不慚地要幫“我”找到“妹妹”……
那種寬厚,那種善良,那種沒吃過苦的樣子,多麼耀眼,多麼燦爛!就連最痛苦的記憶,也不及“我”的百分之一!讓人巴不得撕碎!
撕碎了蹂躪了嚼爛了吞下去“我”就能獲得幸福了我就能成為她了憑什麼我如此痛苦憑什麼你如此幸福憑什麼憑什麼像你這種人像你這種人——
——像你這種人啊。
無邊無儘的惡意裡,無邊無儘的怒吼裡,最後卻像泄了氣一樣的,冒出一句歎息來。
李詩棠那幾乎被憤怒蒸發的大腦終於獲得一絲清明,她才發現,自己的臉上不知為何布滿了淚水,表情也變得格外扭曲,就像受到了極大痛苦。
她擦乾淨眼淚,接著便看到了柳雲啟那張死不瞑目的臉。
老人是失血過多死的,他兩隻眼睛圓瞪著李詩棠,鷹爪一樣枯瘦的手還緊緊抓著她的胳膊。李詩棠微微動一下,柳雲啟那隻手便掉下來,眼睛也徹底失去了光芒。
他身子輕微地滾動一下,懷裡掉出一本東西。李詩棠雙眼無神地拿起它,看見了書上的幾個大字
《赤蛇之書》。
!!看到這個標題,她雙眼瞬間清明,可還未來得及整理信息,背後的宅子裡就傳出了槍響!
砰!
李詩棠連忙把《赤蛇之書》收入儲物魂導器,她拋下柳雲啟的屍體,向主宅跑去——但她來得太遲了。
充滿蛇毒的房間裡,廝打的柳符儘和楊威已經躺在地板上,縮在牆角的楊曼婷腦門上則多出一個豁口,瞪大眼睛,再無聲息。房間裡唯一一把轉輪槍還冒著白煙,槍主人意識到她來了,轉向她
“好久不見,金發的小姐。”
那嗓音不再怯懦,不再哀嚎,不再怒吼,隻剩下平靜的柔和。聲音的主人身著一身黑袍,有一頭微卷的黑色長發,一雙蒼翠欲滴的眼眸,在毒氣彌漫的房間裡直直看向李詩棠。
……李詩棠猛地抽了下氣,這才忍著巨大的悲傷開口
“翠翠……小姐。”
名叫“翠翠”的女人露出花兒一樣的笑容
“您看起來一點兒也不驚訝啊。”
“不,”李詩棠整理著語言,“我料到你欺騙了青龍幫,也料到你可能背叛柳家,可我沒料到你竟然是……精神係魂師。”
翠翠若有所思
“也對呢,在您眼中,高貴的魂師是不該去做皮肉生意的。
“事實上,從成為魂師後,我已經很少開張了。我們初見的那晚,真的是那兩兄弟自說自話纏上來的,還請您不要看錯我。”
她說著,身邊升起一個淡淡的黃色魂環,雙手多了麵橢圓形的鏡子,正正好好倒映出李詩棠錯愕的表情。
“這就是我的武魂,風月寶鏡。”
翠翠得意地介紹著自己罕見的、引以為豪的精神係武魂
“它能引發人們想看到的事物,並給予其實感,在客人中很流行呢。
“而我的魂技,就是映照出人心中最痛苦的記憶,用痛苦來控製人們的心神。”
果然,她就是馬匪裡那個精神係魂師……李詩棠越看自己那鏡中倒影便越覺詭異,她很想破壞鏡麵,可摧毀鏡麵的後果她是知道的,此時便不敢輕舉妄動。
於是翠翠便托著鏡子走近了
“可是您——金發的小姐,永臨的掌上明珠,您的精神力似乎異於常人,而且您最痛苦的記憶——也不過就那麼回事。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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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靨如花道
“我剛才鬥膽,把我那卑賤的記憶,分享給您了。
“您現在知道,我妹妹在哪兒了嗎?”
“自己”抱著“妹妹”屍身痛苦的畫麵記憶猶新,李詩棠又想起了那感同身受的絕望,她腦袋嗡嗡的,全身都有些無力
“請你收手吧,翠翠小姐。”
哪知道翠翠瞳眸驟縮,表情一霎變得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