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到害死自己的蛇精,安幼輿就恨得咬牙切齒,恨不得將蛇精碎屍萬段,但又想到蛇精會術法,他便忍不住歎氣,他一個凡人哪裡鬥得過蛇精?怎麼可能抓得到它呢?
花姑子知道了安幼輿的顧慮,笑道:“公子不必多慮,抓蛇精這件事不難。但是,要抓她,卻要一起害死不少生靈,會連累我百年不得飛升。那個蛇精的巢穴在老荒崖裡,你可以在黃昏時分,讓人在洞口堆積柴禾,點火燒,外麵再派些弓弩手等著,防止蛇精逃出來。這樣,保準就能將蛇精抓住。”
花姑子說完,起身要走,她最後向安幼輿道彆,眼中含淚,說道:“我不能和你白頭到老,心中實在悲痛。然而,我為了你,已經損失了七成道行,希望你能體諒一二。幸而老天垂簾,這一個月來,我感覺肚裡似乎有了動靜,恐怕是懷了你的孩子,不管男女,一年後我都會將孩子交給你。”花姑子說完,眼淚不禁流了滿臉,她決絕的轉身,拉開門,迅速的走了。
花姑子走了,這次是真的走了,安幼輿隻覺得心也缺了好大一塊,鈍鈍的疼。他頹然的往後一倒,直挺挺的躺在床上,恨不得就此再不醒來。
第二天早上,安幼輿腰部以下果然如花姑子所說的那般,毫無知覺。仆人撓他的腳板心,他一點感覺不到,用簪子刺腿,他也感覺不到。
安家人還沒來得及從安幼輿死而複生的驚喜中出來,現在就又麵臨著他要癱瘓的局麵,心情真是忽上忽下。
安幼輿神色卻十分平靜,他安撫家人不要著急,他有辦法治腿。安幼輿將花姑子跟他說的治腿方法,和家人詳細說了,安家人大喜,按照安幼輿所說的準備起來。
安家人帶著柴禾,背著弓箭,來到了那座山崖下,找到山洞,將柴禾堆在洞口,然後點火,很快,火焰衝天而起,濃煙和烈火往山洞竄去,山洞外,一圈弓箭手彎弓搭箭嚴陣以待。
很快,一隻巨大的白蛇從洞口的熊熊烈火中竄出來,弓箭手立刻萬箭齊發,白蛇身中無數箭矢,轟然倒地,一動不動,死了。安家人上前,切開白蛇取了蛇血,等到洞口的火焰完全熄滅,安家人進洞查看,發現裡麵死了大大小小幾百條蛇,全都被燒得焦黑,死得透透的。
安家人凱旋而歸,把蛇血用酒化開,給安幼輿喝下。安幼輿隻喝了三天蛇血酒,雙腿就有了知覺,能稍微屈伸一下,過了半年,安幼輿完全恢複,能和以前一樣正常行走了。
安幼輿痊愈後,一天有事,獨自從那個山穀路過,卻沒想到遇見了花姑子的母親。花姑子的母親懷裡抱著一個包被,裡麵包著一個出生沒多久的嬰兒,她將嬰兒遞給安幼輿,說道:“我女兒向公子問好。”
安幼輿猛然見到故人,驚喜不已,他喜得腦袋懵懵的,下意識伸手接過嬰兒,他的思緒這才回來,正想問老婦人些什麼,哪知老婦人已經原地消失不見了。
安幼輿看向繈褓中粉嫩的嬰兒,揭開他的包被看了看,是個兒子。安幼輿眼含熱淚,將嬰兒緊緊的貼在懷裡,心中咆哮,我有兒子了,我和花姑子有兒子了!
安幼輿將兒子抱回了家,親自用心教養,竟再也沒有娶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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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說完,一眾聽眾都是不甚唏噓,紛紛為這對有情人天各一方而歎息,也為安幼輿的堅貞感歎。
茶館恢複了鬨哄哄的,有人打賞,陸老也掏出一把銅錢,放到了說書先生童子手上捧著的帽子裡,童子咧開缺了門牙的嘴大聲感謝“謝爺的賞!”然後腿腳利索的去了下一桌討賞。
茶也喝得差不多了,幾人起身離開,出了茶館的門,猛吸一口濕潤的空氣,異史山人說道:“孟子曰:人之所以異於禽獸者幾希。我以為這並不是定論。禽獸蒙受彆人恩惠,就要結草銜環的報答,以至於終身,和禽獸比起來,人真是慚愧得很。
至於花姑子,一開始她的憨厚中透露著聰慧,後來,一腔深情寄情於淡漠。由此可見,憨厚可能是聰慧的頂點,而淡漠就是深情的極致,這就是仙吧!這就是仙!”
“孟子曰:人之所以異於禽獸者幾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讀書人當行君子之風,用以教化世人,才不枉讀書一場。”陸老捋著胡子,慢慢往前走,說道。
“依我看呐,就是大道至簡!”和尚大聲笑道。
“哈哈哈,趕快回去吧,我要把花姑子的故事記下來。”異史山人笑道,加快了回去的腳步。(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