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觀眾席的人群已然少了大半,還有小數堵在出口,過道上的雜物扔得滿地都是,賀從雲平靜地從上方跨過,在中間找了個合適的位置坐下。
舞台中央懸掛的幕布上,讓人群驚慌失措的投影仍在循環播放著。
熱風卷襲著乾燥的戈壁灘,穿過天然形成的岩壁以及破敗的古建築群,形成一陣陣怪誕駭人的低吼不斷回蕩。
想必為其擔保的主辦方公司送來的音響設備極好,風聲透過擴音,像是卷著鋒利的砂石吹在耳邊,刮得人臉頰生疼。
沒過一會兒,幾抹白色身影出現在了影像裡,頭巾包裹著臉頰與頭部,隻露出一雙眼睛,手裡抬著一副簡陋的擔架,而那擔架上的凸起則被一層白布覆蓋,被熱風吹的幾乎緊貼,形狀極為清晰。
賀從雲身體微微前傾,手肘撐在膝蓋上,眼瞳中映照出那副擔架上凸起的人形,舌尖將嘴裡的硬糖推到後槽牙處,輕輕咬碎。
幾人嫻熟地在狂風沙石之中找到一處背風的岩壁,隨即放下擔架退到一邊,躲往幾米開外的巨大岩石身後。
半晌,熾熱的風中驀然卷來一聲嘶鳴,極其沙啞,不過須臾,那蓋著白布的擔架旁便已經落滿了密密麻麻的一片黑色。
“烏鴉啊。”賀從雲嚼著嘴裡的碎糖。
綢緞般的黑色映照著若隱若現的藍,灰白的喙部緊閉,烏黑的眼珠正警惕的四處打量著,隨即垂首,叼起擔架上白布的一角緩緩掀開。
那確實是一個人,已經死透了,卻依舊睜著眼睛。
“小賀,怎麼回事兒?”
身後鄭秋來的聲音陡然從頭頂落下來,賀從雲迅速收起眼底的晦色,往後一靠,“烏鴉,吃人了。”
隨著他話音落下,影像中的烏鴉在首領啄下第一口後便迅速蜂擁而上,不出數秒,林文武的屍體,連同整個擔架都儘數淹沒在了黑色的羽翼之下,
音響中傳出的皮肉撕扯的聲音極為立體,幾乎讓身後一眾到來的弟兄們紛紛皺起了眉頭。
陸陸續續的,鴉群重新散開,地上獨獨剩下一具殘破不堪的屍體,烏鴉啃食的並不均勻,好幾處地方都已露出了白骨,幾處卻又隻啄開了皮肉,而身旁則是悠然自得,在泛著藍色綢緞般光澤的羽毛上擦拭著殘渣的罪魁禍首。
鴉群首領飛離了戈壁,帶走了所有的黑色。
躲藏在巨大岩壁之後的人們慢慢走出來,探頭探腦,直到瞧見屍體,那些包裹在白色頭巾下的眼神忽然就變了,滿是嫌惡,隨後隻是撿起地上的白布粗略的包裹了殘肢,又重新抬回擔架,最後消失在風沙彌漫之中。
“這…滿亭槿,還是人嘛…”
許是被眼前的影像所震撼,不知是誰落下這麼一句,脫口而出。
鄭秋來神經大條,也沒覺著有什麼不妥,倒是裴海成眼疾手快,迅速瞥了一眼賀從雲的方向,正想出聲阻止,卻始終慢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