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曦月懶懶的坐在軟榻邊,順著微開的窗口,看著殿外在雪堆裡獨自忙忙碌碌的男子,她眸色微斂,繼而彎唇笑了笑。
她抿了一口茉心端上來的熱茶,瞧著那鬆散的雪堆在他的手中逐漸成了形,有了一個笨拙的身子,圓圓的腦袋,變為了一個雪人的模樣。
倒是不醜,隻是看起來笨重極了,想必是弘曆的極限了。
正想著,外邊的人就轉過身來朝她擺手,笑意盈盈的朗聲喚道。
“月兒,你看,喜歡嗎?”
高曦月狀似認真的打量了一二,而後趴在窗口,學著他的模樣大聲喊道。
“尚可!”
接著她便揚唇笑了出來,像是沒心沒肺,就連那錯落的日光都十分眷顧她,影影綽綽的打在她的臉上,讓她下意識的眯了眯眼。
弘曆微微喘息著,有些出神的看著這一幕,手指冰涼的有些僵直,儘管帶著厚厚的手套,他還是感覺到了刺骨的涼意,纖長的睫毛上也凝結了一層冰霜,但在此刻,他無暇理會,眼中隻能瞧見那一個笑得眉眼彎彎的人。
他也跟著笑了出來,心裡一片暖融,無端的有些鼻酸的感動。
月兒這些年受了很多委屈和苦楚,有他的錯,有他的疏忽,他欠她許多難熬的歲月與陪伴,要一點一點的還。
愛人如養花,他要一點一點的,把他的月兒養的嬌豔明媚。
一如往日,更勝往日。
……
翻過一場大雪,便來到了除夕。
今年的除夕夜宴比往年稍顯冷清了些,皇後卻是難得的被準許出了長春宮,她不願坐轎輦,走在去宮宴的路上,有些恍惚的看著這滿地的白雪,心裡一片平緩,抑製不住的咳嗽了幾聲。
她的病總也不好,怎麼能好呢,身子垮了,就輕易站不起來了,若不是還有璟瑟和富察家讓她放心不下,她怕是一點精氣神也沒有了。
這麼多時日的靜思沉寂,她性子也好似平和了不少,見著往日裡最如鯁在喉的如懿,如今竟也能溫和的喚一聲“嫻妃”了。
她麵色蒼白,渾身乏力,走著走著,竟是如懿走過來攙扶住了她。
轉頭望去,她扯了扯唇,虛弱的笑了笑。
“多謝你了。”
如懿隻微微頷首,並無旁的話。
“皇後娘娘客氣了。”
一路無話的穿過了宮道,皇後隻覺得世事無常。誰能想到,往日裡她引以為心腹大患的如懿竟也失了皇上的愛重,反而是那個常跟在她身邊親近又單純的高曦月,成了皇上的意中人,得萬千疼寵。
而她所在意的一切,都在變著法的失去。
她是有些意外如懿竟會這般平和的,可細細一想,才發覺,或許,如懿本就是這樣的人,她這麼多年從未真正了解過她。
她矯情,清高,驕傲,倔強,自私,把和皇上之間的情分看的比天還要重,可若是皇上先一步舍棄了這份情意,依著她那令人討厭的性子,還興許真的會死了心。
想到這裡,她莫名的有些想笑,鬥了半輩子了,臨了了,誰承想,她卻突然看懂了自己曾經最為厭惡之人。
“嫻妃。”
到了設宴的乾清宮不遠處,她聽到自己低聲開了口,有種莫名的迷茫和低落,像是在尋找答案。
“若是本宮曾做了一件錯事,如今卻後悔了,你說,該怎麼辦呢……”
如懿並沒有側目,而是抬眼望向最前方的那兩個親昵的身影,一個高大,一個嬌小,看起來般配極了,可她卻隻是彎唇笑了笑,聲音帶著一股啞意。
“做錯了,那便去彌補,不顧一切的彌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