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貴妃這些年待她的心意是沒得說的。
不光是待她如知己至交,更是對她的兩個孩子視如己出,掏心掏肺,當真是跟親骨肉沒什麼兩樣了。
當年西北戰事大捷,年羹堯得勝回朝,他本就是愈發狂悖之人,挑釁僭越之舉也是多不勝數,眼看著皇帝就要容他不得了。
許是這些年和佩筠待在一起,華貴妃的性格溫和細膩了許多,又褪去了對胤禛毫無緣由的愛,所以她很敏銳的察覺到了這種鮮花著錦之下的危機與深淵——年家怕是將有傾覆之災。
是以,在一次年家兄妹宮中相見敘舊之時,她提及了自己的擔憂。
佩筠不知道他們兩個究竟說了什麼,隻知道兄妹二人竟動手打起來了,準確的說是年羹堯被自己的妹妹打了幾巴掌還沒敢還手……
沒過幾日,在上朝為官的年羹堯就收斂了許多,可或多或少還是有些不服氣的,又覺得妹妹傷了他的心。
他自己覺得,他為人是稍顯狂妄了點,但他是真沒壞心啊,隻覺得若是按功勞分配,那以他的戰績來說,即便是騎在皇上脖子上他都覺得是應該的啊。
後來又想想,他是有功勞不假,可到底還是思慮太少,或許是把皇權看的太輕了……
懷著這種心思和華貴妃良苦用心的敦敦教導,他隻能蔫蔫的同年家其他家庭成員開了個會,在老父親年遐齡和大哥年希堯的苦口婆心下,不情不願的交出了兵權,自陳戰場上落下了暗傷,不可再領兵打仗。
這麼一來,胤禛倒是卸下了一樁心事。
平心而論,在他原來的設想中,他是真的沒想殺了年羹堯的,好歹也是跟了他奪嫡的舊臣了,沒必要趕儘殺絕。
他隻是忌憚軍權,並不是真的要置他於死地。
隻是那家夥前邊實在是太狂了!狂的沒邊了,都快騎在他脖子上拉屎了,他要是還能忍,那都得是個王八!
這次年羹堯主動交出兵權,雖不知這狂傲之徒什麼時候轉了性子,可於胤禛而言,實在是一個兵不血刃的最好辦法。
你好我好大家好,所以他便給了個人情,讓他哥哥升了個職,又讓他在翰林院領了個閒差,卻得許編纂兵書的權利,以他多年的領兵打仗的經驗寫出來一本兵書。
甭管是不是紙上談兵,也甭管是不是在薅他羊毛,亦或者是榨乾他的最後一絲價值,反正朕是覺得自己挺仁慈的了。
年羹堯:“……”
年羹堯好歹是想開了,也就老老實實的認了下來,隔三差五翹個班,出去找老朋友們喝個酒。時不時切磋一下,那破書想寫的時候再寫。
欸?彆說,他還真從這種日子裡找出來不少樂趣,以往領兵在外,鮮少有時間陪伴家人,而今徹底擺爛了,整日裡肆意瀟灑,倒是讓他已經年紀不輕的夫人又懷上了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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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清涼殿,在回勤政殿的路上,佩筠看著兩個孩子在她前邊嬉笑玩鬨,不由得也感歎一聲,圓明園當真是一步一景啊。
“額娘,快一點呀!”
可愛的兒女笑嘻嘻的活潑樣子也感染了佩筠,她也彎唇笑了笑,依舊鮮妍昳麗的麵容像是籠罩著一層光亮,奪目極了。
正待追上前去,突然間聽到一陣雜亂的聲音,她腳步停了下來,眯了眯眼,而後循聲走了過去。
遠遠便瞧見一人正依偎在假山上,捧著一本書聚精會神的讀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