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要是有用的話,那這個世界上就沒有那麼多倒黴蛋了”
昭堂健托著腮,拿著黑色簽字筆,嘴裡念叨著癟嘴的單詞,潦草地隨筆劃拉下一個個字母。
夏天的少女們是沒有防備的,輕薄的舞蹈服,該突突該翹翹,他十分處男的偷瞄了一下,臉立馬通紅,像個熟過頭的蘋果,他立馬裝的死正經似的撇過頭,然後又裝作不經意的瞟了一眼。
‘直男!臭變態!’
他一說絕對會挨罵,所以立馬乖乖地閉上了嘴。
校園的廣播嗶嗶的響,放著老掉牙的樂曲,學生們三五成群,扯著話題。夕陽垂在天邊,空蕩蕩的舞蹈教室裡,隻有男孩和她。
高中要結束了。
這時候才覺得,當一個吃著父母的白食混吃等死的學生,其實也蠻不賴得,老有人愛做夢,夢想著把比自己牛逼的老不死全踢在腳底,當個叱吒風雲的老大,可自己完全不是那號角色,爛的像個鹹魚,完全沒什麼夢想,隻想一個人躲在角落裡,自顧自自的吹著風趣的口哨。
人生其實滿惡趣味的,在小時候巴不得告訴你這個世界全是陽光,但結果現在一看,這個世界黑的離譜,這時候把人生的本來麵目醜惡的樣子全露出來給你看,壓力和悲傷,還有不確定,就像你買包彩虹糖治愈悲傷,但塞進嘴裡,嘴裡賊酸,一看,吃的是綠色包裝的酸勁味。
大家忙著未來,忙得像個螞蟻,為了自己未來發瘋。
“她就如那耀眼的熾熱天使”
女孩揮動雙手,火紅的裙子在空中旋轉,女孩紮著雙馬尾,白色的舞蹈鞋隨著節拍點著地板,從額頭向下滴落的汗水如珍珠,女孩跳起,像夏日的煙火,在自己的世界舞動,舞曲終了,女孩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中央,對著不存在的觀眾行了一禮,看起來的賊帥賊英氣。
可男孩蹲在的舞蹈教室的角落裡,托著腮,像是偷窺的癡漢。
“要是哪天,我們不得不殺人的時候,你想殺誰啊”
她熟練的蹲在男孩旁邊,拿毛巾擦了擦汗,接過男孩丟過來的寶礦力,女孩仰起頭,她的喉嚨咕嘟咕嘟的微微地動,汗水順著下頜流向脖頸,透著點微微的紅。
“有點嚇人誒”
男孩沒敢看那邊,有點糟糕,他撕下一頁寫滿英語單詞的紙,揉成一團。
“怎麼了?”
“沒事”
“後輩突然問我的問題,我沒答上來,所以想問問你,就當詢問人生”
女生完全沒在意男孩在那裡犯病。
“那大概是我非常討厭的人吧,討厭到即使碰我一下袖子,我都會把那件衣服直接扔掉的,差不多這種感覺”
“啊,那這個人好可憐”
“不是你讓我說的嗎”
“是嗎確實啊,誰不想乾掉自己非常討厭的人呢,你說,兩個互相厭惡的人說不定都還挺像的人都討厭和自己一樣的人,你想,要是你看見一個和自己很像的一個人,感覺自己能被替代,變得可有可無,人生的意義蕩然無存,就會下意識的想要殺掉他吧”
紗織把毛巾塞進書包裡。
“有點合理”
“你竟然會認真思考”
“覺得還蠻重要的”男孩撓著頭,在筆記本勾勾畫畫著。
“那你呢,紗織,要你的話,你會怎麼辦”
“我啊,我的話不知道哦”
“紗織,你的夢想是什麼”
“夢想啊,有時候想當老師,想當一個非常厲害的老師,這樣,我就可以天天訓話彆人,彆人永遠都訓話不了我,要是哪天被訓話了,那就找個借口罵一頓學生,那樣賊爽,不過,跳芭蕾也不錯,你想啊,我從小不就是乾這個的嗎,想在成為這個世界最棒的舞者小時候就想過所以啊,不知道”
女孩站起來,手舉過頭頂,做出芭蕾的手位,又捏起不存在裙角,行了個禮,像是故事中的公主。昭堂健蹲在那裡,傻乎乎地鼓著掌,差點喊出平身了,可世界上隻有跪在地上的乞丐和往碗裡丟硬幣的貴婦,哪有蹲著的國王和起立的公主呢。
“這份夢想就像是小孩子想出來,既天真又幻想你不想這麼說嗎”
“完全沒有,我覺得很了不起,比起我這種混吃等死沒有夢想的鹹魚來講,紗織你簡直太厲害了,就像幾十萬瓦的電燈泡一樣閃人”
她是公主啊,自己這樣的佃戶,公主大人能瞧一眼,自己就該像個哈巴狗一樣上去舔皮鞋了。
“你很棒的”
“可我就是沒夢想啊”
昭堂健歪著頭,一幅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他扭頭看著女孩。
他們是高一時認識的,那是個春天,粉紅色的櫻花滿天飛,一個男的在入學時向她告了白,那男的人緣不錯,帥的發紫,很多女孩都喜歡他,像是班裡夫人大總統,呼風喚雨,並且紗織很漂亮,男的帥的像個王子,公主配王子,簡直好的像是童話故事,可公主拒絕了王子,第二天,公主大人就被全班女生丟一邊了
公主一個人在學校,偶爾把桌子裡的恐嚇信丟在垃圾桶,一個人跳著舞,那時候,昭堂健在一群男的裡當著透明,彆人喜歡開他的玩笑,對著他哈哈大笑,可他不在意,給誰當狗不是當狗呢,爛爛的,還有朋友,其實也挺不錯啊。
一天路過舞蹈教師,女孩在那裡跳舞,冬天了,外麵還下著雪,不知道怎麼回事,他就蹲在教室門口,窗外下著寒冷的大雪,她穿著單薄的衣服,但完全不覺得冷,她像是在冰湖裡起舞的白天鵝,冰雪砸在臉上,都壓不住光芒。
“你跳的真好”
“謝謝誇獎,在門口偷看的癡漢先生”
女孩捏著裙角,麵向窗外的陽光,行了一禮。
“她真的像是太陽”
他第一次感覺到有一絲類似蜜桃味出現在他的嘴角,淡淡的,甜甜的,滿滿的青春味。隱約覺得心裡有隻鳥在跳躍,從那一刻起,他就發誓了,這輩子及,就算當條狗,也隻當她的狗。
“昭堂,我要是哪天消失不見,你覺得我會在哪裡呢?”
女孩說
“天台,長椅,體育倉庫不過,藏起來的話,我肯定不止找不到啊”
男孩偷偷的看女孩的臉。
“是嗎,對了,我要走了”
“走?”
男孩聽到這話,心裡莫名咯噔一下。
“就是要回家了”
“回回家啊,嗯確實很晚,該回家了,我還以為你要去很遠的地方呢”
女孩的話嚇了他一跳,他說話都打起來磕巴。
“是啊,回家”
女孩解下皮筋,撒開頭發,坐下依著白牆,平時她能站著不坐著,帶著一股永遠挺拔的英氣,但今天的她,卻可憐的像個握著滴血的刀子等著警察逮捕的殺人犯。
“可那個家在北海道離東京好像確實有點遠我媽跟著男人跑了,我爸被公司辭了,這裡我們是呆不下了,計劃要回去了”
女孩任性的把舞蹈鞋蹬的遠遠的,白色的小腳交叉在一起,她的語氣鬆散的像是在講便當盒裡帶了什麼配菜,可樣子的完全不像。
“陪我昭堂”
紗織輕輕地拽著他的袖子,他蹲在男孩旁邊,說這句話的時候可寂寞極了,像是誰家隨意的丟棄了的大型犬,她抬著頭,抱著腿,看著雪白的天花板,全身縮得小小的,可她還是那麼英氣,腰板依舊挺得直直的。
“什麼時候”
“就在月末舞蹈比賽之後”
“可馬上就要畢業了,這時候轉學有點突然”
男孩想了很多詞彙,但沒敢說,他們頂了天是朋友,再往上,什麼也不是,他作為朋友,除了‘有點突然’之外,其他的都沒得說。
“是啊,突然就決定了,爸媽的關係一直不好,她們一直吵架,媽媽也經常不回家,爸爸每次都攔不住媽媽,媽媽走後,爸爸就開始摔碗筷,砸牆,我躲在房間,拿枕頭捂著頭,把自己藏被子裡,媽媽時長帶陌生的男人,就在我的隔壁,我站在門口,看著緊閉的房門,媽媽的喘息和男人的嘶吼”
“過了一會,媽媽來我的房間,那是媽媽第一次給我零花錢,她身後跟著一個男人,讓我不要亂說,她摸著我的臉,說她還是愛我的,做著一切和我沒關係我捏著錢,一個人坐在窗戶邊,把鈔票全部疊成紙飛機,扔了出去要是那時候我砸開門,喊一句“你們滾啊!滾得越遠越好,那該有多好”
“我心目中的媽媽永遠都是那個留著酒紅大波浪的會摸我頭的大美女,房屋裡的那個一定是哪來的混蛋”
“深夜電視劇啊,可這就是現實”
女孩呼了一口氣,做出來一個明顯是硬擠出來笑容,
“沒什麼送彆禮物嗎,我很期待的哦”。
女孩收拾著書包。
“送彆禮物”
昭堂健下意識地拍著口袋,但他摸來摸去,能找到的,就隻有一張沾著半塊糖的糖紙,他臉羞的發紅,他摸了摸腦袋,不知道該怎麼辦,做了件尬到他自己都覺得的站不住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