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意大利傭兵團已經堅持了超過兩個小時,一副標準意大利人長相的老團長見好就收,帶著傭兵團為胡斯軍讓開了一條通路。
揚·卡大喜過望,即刻呼喊周圍的戰士:“快!向山穀外突圍!”
殘存的四千多名胡斯戰士從狹窄的山穀入口魚貫而出。
經曆了幾個小時的混戰,他們幾乎人人帶傷,精疲力儘,全靠意誌力支撐著軀體行動。
一百輛胡斯戰車全數葬送於奧地利人的包圍圈內,殿後的軍隊全軍覆沒,為他們爭取了寶貴的突圍時間。
胡斯軍如餓死鬼見到食物一般衝出穀口,羅貝爾抬起手,示意將士們無須追擊。
他的動作仿佛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奧軍士卒瞬間如山崩般累倒,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朱利奧疲憊得整個人癱倒在地,雅各布也精疲力竭地倒在他身邊。
所有士兵中,唯有高爾文下轄的炮兵軍團最為輕鬆——他們在遠處觀戰了全場,一炮未開。
皮雷慶幸地看著周邊人困馬乏的友軍,慶賀於自己找了份炮兵的美差,不需要參與殘酷的白刃肉搏戰。
高爾文不甘地一拳打在石頭上。
都是白花花的功勞啊!
該死的,憑什麼主教不允許他們參戰,白白放跑這麼多的敵人!哎,教士誤國啊。
“所有人原地休息,沒有我的命令不許離開。我不在的時候,一切以高爾文將軍的命令為首。”
羅貝爾騎在馬背上如是吩咐,催動戰馬,孤身一人追出了山穀。
感受到數千名士兵投來羨慕和崇拜的視線,高爾文下意識挺直腰杆,方才心裡對羅貝爾的埋怨不翼而飛。
什、什麼嘛,這不是明白大爺我的本事嘛。
高爾文將軍……嘿,高爾文將軍。
他的食指在鼻子下擦了擦,裝模作樣地清了清嗓子。
“很好,全軍聽令——休息!”
“是!”
與此同時,平卡菲爾德山穀以北的大平原。
四千多名殘軍慌不擇路地逃回了早先列陣的高地,這裡還存放著胡斯軍的數十門射石炮。
而現在,高地除炮群外,又多出了數百道騎馬的陌生身影,以及以一麵揚·卡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旗幟。
黑黃色的底色,一具歪著頭被釘死在黃金十字架上的耶穌彩繪,以及傲然展翅雙頭黑鷹,五十六個帝國家族的紋章錯落有致地繪製在雄鷹的雙翅之上。
這是神聖羅馬帝國的國徽,整個歐洲大陸,有且隻有一個家族有資格打出這麵旗幟。
身披重鎧的克裡斯托弗半笑不笑地望著揚·卡那張難以置信的麵孔。
“波西米亞的胡斯異端,助紂為虐,和盧森堡家族的餘孽叛逆奧地利唯一的合法統治者。”他身後的博羅諾夫冷冰冰地道,“願死兆星在你的天空閃爍——還有什麼遺言嗎?”
攻占高地陣地的正是在奧地利境內潛伏已久的克裡斯托弗一行,負責留守炮陣的胡斯戰士的屍體淩亂的散布在路邊。
在羅貝爾率軍出征後不久,他便與克裡斯托弗取得了聯係。
雖然維也納城內的效忠派被揚·卡殺了個一乾二淨,但奧地利的鄉間堡壘仍有大量暗中效忠於弗雷德裡克的貴族。
他們第一時間投奔了散出消息的克裡斯托弗,助後者一麵搜維也納的情報,一麵在敵後組織起一支規模不小的貴族騎士團。
在將胡斯軍出征的消息傳達到格拉茨後,克裡斯托弗當機立斷,偷偷帶著新組建的貴族騎士抵達了毗鄰南奧地利群山的馬爾茨大市。
多日來的蟄伏正是為了此刻的以逸待勞,送給揚·卡一份意外的“驚喜”呀。
許多體力不支的士兵沮喪地跪倒在草地上。才出虎口又入狼窩,哪怕是信仰堅定的胡斯戰士,也難免喪失抵抗的鬥誌。
他們實在太疲憊,連潰逃的力氣都不剩了。
無數胡斯信徒將埋怨的目光投向揚·卡。
從頭到尾,他們的領袖就像一頭蠢豬一樣被奧地利人勾著走,害的弟兄們死傷近半,如今又麵臨敵人騎兵的包抄。
和這樣的領袖在一起,怎麼能搞好揚·胡斯的理想呢?
揚·卡切身感受到了眾人質疑的目光,內心動搖不已。
他當然明白胡斯軍淪落到這番田地的最大罪人是誰,但他作為領袖,決不能臨陣露出懊悔的神情,那隻會讓軍心更加動搖。
“站起來!聖戰士們!”他嘶啞著嗓子,試圖做最後的挽救,“敵人隻有不到一千!希望仍在,弟兄們隨我衝啊!”
他驅使戰馬衝向高地,奧地利人皆無動於衷。
揚·卡迷茫地回頭,包括三名蓋特曼在內的士兵們躺倒一地,沒有一個人跟隨他衝鋒。
他迷惘地立於兩軍之間,宛如光杆司令般的身影逗得貴族騎士哄然大笑。
與此同時,獨自一人的羅貝爾不緊不慢地趕到了附近。
他徑直闖入胡斯士兵之間,士兵隻是淡漠瞥了他一眼便繼續眯眼休息,任由這名敵方的主教大搖大擺地穿越軍陣。
“揚·卡修士。”穿越了胡斯軍陣的羅貝爾對揚·卡的背影喊道:“戰鬥結束了,請帶著您的追隨者離開,不要再參與這場與他們無關的戰爭了。”
揚·卡深深低下了頭。
無關……嗎?(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