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古拉五世拋出來的第一枚炸彈過於震撼,以至於在座的近千名參會者的思路都陷入了短暫的混亂。
限製教皇權力,那不就相當於把決定教會生死的吊索放在彆人手中嗎?
還有這等好……不是,還有這等褻瀆的事?
然而,當開始的興奮漸漸冷卻,心思各異的貴族終於開始認真思考尼古拉五世的意圖。
教廷不可能把一個神經病推上前台擔當領袖,排除一切不可能的猜測,剩下的最明顯的答案其實早已擺在眾人眼前。
所謂“以退為進”。
教會的目的肯定不是坑死自己,他們之所以一開始就做出如此讓步,背後一定潛藏著更多的陰謀。
聯係到教會不久前才強行塞給奧地利公爵一個主教(旁觀者視角),尼古拉五世的目的無外乎是“奪回德意誌主教任免權”和“維持教會在德意誌諸邦最低限度的存在”這兩種。
沒錯,雖然這兩個目的的達成度堪稱天壤之彆,但隻怕尼古拉五世早就做好了壯士斷腕的準備。
隻要不被世俗領主徹底逐出德意誌,憑借如今教會愈加難以限製的複興勢頭,他們早晚能殺回來,拿回曾經失去的一切。
而若不想被天主教廷拿捏,變成待宰的羔羊,擺在世俗領主麵前的選擇也隻有一個了。
思來想去,這個出頭鳥的責任最終還是落在了平日裡最不正經的薩克森選帝侯頭上。
“我反對!”
他掐著尖銳的嗓音在台下喊道。
“教皇冕下是天主在人間的唯一代言人,也是所有基督信徒的父親(papa),您的身上擔負著凡俗人難以想象的重擔,怎麼能這麼輕易地將上帝賜予的權柄轉授他人?這豈非是一種徹頭徹尾的不負責任嗎?”
“非也!”
尼古拉五世早已料到了其他人的駁論,立即揮手反駁道:“上帝創造人間的一切,構築美好的天國。我確實是天主在人間的代言,卻也因為更接近主的真諦而更理解‘萬物平等’的真理。代言者隻可以有一人,代行者卻可以有許多,我無權壟斷這份主所賜予的殊榮,所有人都有義務為主的事業儘一份綿薄之力,這就是我所認知的‘教皇’。”
“唔。”
薩克森選帝侯麵帶不甘地坐下,一巴掌拍在腓特烈二世的後背:“到你了,腓特烈。”
“啊?哦,哦。”
腓特烈二世不情願地站了起來。
大廳內立刻響起一陣竊竊私語,大部分都在談論他被波蘭國王打得全軍覆沒的糗事。
所以他才不想露臉啊。
他硬著頭皮辯言道:“但是,教皇冕下,您無法否認凡俗之人與您之間存在著巨大的道德天塹,凡人很難理解主的教義之奧妙,甚至常常曲解聖經的含義,唯有冕下上通我主,這份引導世人通往天國的道路非要您獨斷專行不可。”
“腓特烈選帝侯的建議有一定道理,但是我卻不以為然。”
尼古拉五世的話在這停頓了一下。
“不知道腓特烈可曾聽說過瑞士的故事?”
“瑞士?”腓特烈疑惑地重複了一遍,“那是奧地利公爵的領土,我們現在不就在瑞士嗎?”
羅貝爾用餘光注意到弗雷德裡克不動聲色地嘖了一聲。
尼古拉五世麵帶笑意:“不然,其實瑞士人早在多年前便實際脫離了奧地利公爵的控製,現在我們腳下的這片巴塞爾已經是公爵在瑞士最後一片忠誠的土地了。”
腓特烈不好意思地縮了縮脖子:“哦,是嘛,我們柏林離這裡比較遠,消息不太靈通。”
“也就是所謂的村通網了,對吧?”
憑借和羅貝爾的關係,靠走後門拿到了第三排座位的江天河認同地點了點頭。
坐在她左右手的當然就是朱利奧和雅各布。時隔多日,他們的“三人小隊”終於再次集結了。
朱利奧翹著個二郎腿,叼著一根蔫了吧唧的狗尾草,惹得旁邊的修士厭惡地挪遠了屁股。
“雅各布,怎麼心不在焉的,是看上哪個侍女了嗎?”
“沒,沒有。”雅各布心虛地低下頭,“我隻是不知道怎麼和大人開口。”
自從離開維也納算起,雅各布已經和他們一起在呆了一個多月,但至今仍沒有同羅貝爾說過哪怕一次話。
二人雖然碰過幾次麵,但羅貝爾沒有一次主動上前攀談的意思,雅各布也不敢貿然妄動,就這樣浪費了一個月的寶貴時間。